葬礼结束后的第一个晚上亚伯出去散心了,他已经连接四天都在哀伤中度过,再也受不了了。他走之前,华兰茜告诉他她明天就要走了。亚伯说他很遗憾,他确实是很遗憾。一个“后北”的远房表姐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传染病人了,就非常高兴地答应来这里做管家了,但是亚伯根本没心情考虑她。
“我的姑娘,她怎么能和你比。哦,我真的感谢你,你真的帮了我大忙,我不会忘记的,我也不会忘记你为塞西莉亚所做的一切。我是你的朋友,要是斯特灵家有谁欺负你,尽管找我,我会拿鞭子抽他们的。天哪!我现在口渴死了,别指望我会在明晚之前回来,如果你在那之前就走,那我们现在就道别吧。”
“我明天回家,但不是回迪尔伍德。”华兰茜说。
“不回……”
“我会把钥匙放在柴棚的钉子上,”华兰茜礼貌地打断他,“把狗放在仓房,把猫放在地窖,别忘了在你表姐来之前给它们喂食。储藏室是满着的,我今天还做了面包和派。再见,盖伊先生,你对我的好我感激不尽。”
“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亚伯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全斯特灵家族加起来也赛不过你的一根手指。再见,祝你好运。”
华兰茜走到花园,她的腿有一点发抖,不过看上去很沉着,手中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整个花园沉浸在七月黄昏的温暖芳香里,天空中出现了几颗星星,布谷鸟在沉静的荒野上空鸣叫。华兰茜靠着门站在那里,在期待着什么。他会来吗?如果他不来……
他来了,华兰茜听到斯劳森在后面树林里的响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越来越近——她看到了他的车在路上颠簸着——越来越近——他来了,跳下车子,倚在门口,看着她。
“要回家了,斯特灵小姐?”
“我还不知道。”华兰茜慢慢地说。她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回头,这一刻太重要了。
“我是想过来看看是否能帮你做点什么。”巴尼说。
华兰茜缓了一缓。
“是的,是有事求你。”她一字一句地说,语气非常平静,“你能娶我吗?”
一时间巴尼沉默了,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接着他奇怪地笑了。
“看看吧!我就知道今天有好事等着我,已经出现很多征兆了。”
“等等,”华兰茜抬起手,“我是认真的,但是我得喘口气。当然,我非常明白,这样做是不符合‘淑女身份’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呢?”
“原因有两点,”华兰茜仍然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她还是直视着巴尼的双眼,这一刻所有故去的斯特灵家人都会转身离去,而那些没有故去的根本想不到华兰茜会在此刻向臭名昭著的巴尼·史奈斯求婚。“第一个原因是,我,我,”她本想说“我爱你”,但没说出口,但她还是故作轻松地说,“我对你很着迷。第二点就是……这个。”
华兰茜把手中特伦特医生的信递给他。巴尼打开了信,似乎终于找到一件安全理智的事情去做。他读着信,脸色变了。他明白了一切,可能甚至比华兰茜期望的更多。
“你确信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华兰茜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是的,你也知道特伦特医生在心脏病研究方面是很在行的。我活不了多久了,也许只有几个月,几个星期,我想真正地活一次。我不能再回到迪尔伍德,你也知道我在那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而且……”——这次她说了出来——“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度过我的余生。就这样。”
巴尼双手交叉倚在门上,遥望着亚伯厨房烟囱上方那颗顽皮的白色星星。
“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可能是个……杀人犯。”
“是的,我是不了解。你可能做过很可怕的事,大家对你的流言飞语有可能是真的,但是我不在乎。”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华兰茜?”巴尼怀疑地说,他把视线从那个星星转向华兰茜的眼睛——那双深邃神秘的眼睛。
“真的……很喜欢。”华兰茜低声说。她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听到他叫她的名字简直比其他男人的抚摸还要美好。
“如果我们结婚了,”巴尼的语气突然间轻松起来,好像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我要提前说明一些事。”
“一切都要说明。”华兰茜说。
“我有些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巴尼沉着地说,“你不能问我。”
“我不会问你。”华兰茜说。
“你不能看我的信件。”
“不看。”
“我们不可以对彼此假装任何事。”
“我们不会的,”华兰茜说,“你都不需要假装喜欢我。你如果真的娶我,我知道那只是出于同情。”
“还有我们不能对彼此说谎,无论大谎还是小谎。”
“尤其是小谎。”华兰茜表示赞同。
“还有你要跟我去岛上生活,我不会到其他地方去的。”
“这就是我想嫁给你的部分原因。”华兰茜说。
巴尼盯着她。“我相信你是认真的,那好,我们就去结婚吧。”
“谢谢。”华兰茜突然有点不自在了,要是巴尼拒绝了她可能还不会这么尴尬。
“我想我没有什么权利提什么条件,但是我要提一个。你不能提我心脏的事情或是关于死的事情,也不能要求我小心谨慎,你要完全忘了我的病。我已经给我妈妈写了一封信,就是这个,你要保管好。我在信中已经把一切说清楚了,如果我哪天突然死了——这是很可能的事……”
“那就可以避免你家人怀疑是我毒死你的,为我开脱罪名。”巴尼笑着说。
“没错,”华兰茜开心地笑了,“天哪,我真高兴终于完事了——真是一种折磨啊!你知道,我并不习惯向男人求婚。你不拒绝我或者要求只做我的哥哥真是太好了!”
“我明天去劳伦斯港领结婚证,明天晚上我们就去结婚,去斯达林牧师那里,对吗?”
“天哪,不行,”华兰茜颤抖着,“不能让他主持,他会对我晃手指,然后我会在圣坛那里把你抛弃的。不行,我要请老淘尔斯牧师为我主持婚礼。”
“你真的要嫁给这样的我吗?”巴尼问。正巧一辆载满游客的汽车喧闹着在此时经过,看起来真有气氛。华兰茜看着他,蓝色的土布衬衫,不伦不类的帽子,满是泥巴的裤子,又没刮胡子!
“是的。”她说。
巴尼伸出手,温柔地将她那冰凉的小手握在手中。
“华兰茜,”他尽量放轻松地说,“我当然没有爱过你,也从来没想过去爱谁,但是你知道,我一直觉得你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