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房温暖,蒸出来人满身热汗。
郑帮一只手紧紧捏着腰间遮羞布,一只手去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心中感觉很古怪,既有濒死的枯槁,又有奇异的亢奋,脸上火烧一般,浮着两团红。
他听着身边人的吆喝声,分辨出来这三个人手气不错,连着赢了好几把。
他回想自己刚来时,也是如此,一开始手气不错,之后输多赢少,再然后就一路断崖似的输了下去。
但是他心里有一股预感,也不知道这预感从何而来,总之他看着这三人,就觉得这三人不是一般的赌徒,尤其是那个板着脸的高个子。
这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的年轻人,仿佛是能看透骰官的险恶用心,骰官放定骰盅,众人下注,随后目光在银子堆上来回的看,看了个遍之后,便想要在揭开骰盅的时候动一动手脚。
然而骰官的手还没动,高个子的手就先按了过去,目光如刀,冷冷刺在骰官脸上:“别动。”
骰官手一哆嗦,直接把骰盅掉到了地上。
别人在这一片乱象之中,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看到骰官把吃饭的家伙掉在了地上,都是一通哄笑,让骰官赔钱,而郑帮觉得自己看出来了。
他因为输光了身家,面临着是出门冻死还是回家吊死两个抉择,这辈子都没这么心静过。
他拼命往前挤,一手捏着遮羞布,死命挤到周围,骰官、赌徒、打手、托儿、骰子在他眼睛里全都消失不见,他就盯着这三个阔客。
在骰蛊放定之后,他看到那个高个子对着面嫩的少爷耳语一声,十分笃定,然后那位少爷便毫不在意的把手中银子全都推了过去。
押了十把,这位少爷硬是一把都没输过。
周围的吆喝声渐渐小了下来,都聚精会神看着骰官摇动骰盅,等到骰盅落定,可以下注之时,他们的眼睛又盯上了宋绘月。
银霄低声道:“满堂红。”
宋绘月把银子都推了过去。
场子里只剩下窃窃私语,还有人打算掏出银子,跟着下一注,却又犹犹豫豫的不敢动——连着赢十几把的人也不是没有,结果突然让骰官翻了过来,最后连裤子都输了。
郑帮紧张的浑身冒汗,抓紧遮羞布,又一鼓作气挤了出去,走到放利钱的打手那里,用自己家里唯一一张田契换来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到手九十两,全是十两一张的银票,他一只手攥紧银票,咬牙钻了进去,在桌边站定,颤颤巍巍把所有银票都放在了宋绘月的银子旁。
宋绘月从一开始的十两大银,每一次赢,都会把赢来的银子推出去下注,此时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下注,银子却堆的很高。
郑帮的银票让人群再次静了一下。
骰官脸色也不好,脱去帽子,露出汗津津的额头和鬓边,伸手抹了把脸,看着银子,想要去做个手脚。
但他不敢。
他看到从银霄的袖子里垂下来一段刀尖,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对着他。
不情不愿地揭开骰盅,人群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吆喝,郑帮狂喜,忍不住举起两只手喝彩,他两只手一动,腰间围着的遮羞布就掉了下去,顿时光了腚。
除了他自己,没人在意他的光屁股,所有人眼睛都直了,跃跃欲试,准备和宋绘月一起下注。
托儿见势不妙,心想是有人来砸场子,溜到门边,对守门的小厮道:“快去叫大爷,就说出事了。”
赵大爷是赵子懿的大儿子,他的四个儿子都有用,比黄先觉强,足以让赵子懿在家里当个老太爷。
此时赵子懿坐在后院正屋中,坐着太师椅,两条腿往前伸,倚着椅背,手里拿着酒杯,慢慢嘬了两口。
酒杯里的酒饮完了,他也没放下,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拍着椅子扶手,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妻子的怒骂。
赵太太骂的是黄意惠。
黄意惠既然嫁给了她儿子,那自然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没有休书就归家,简直岂有此理!
赵子懿听她骂的花样百出,自己心里也稍微解气,欠身示意一旁的丫鬟给自己满上。
丫鬟斟酒,他捧着酒杯滋的一口干了,龇牙品味了后劲,对黄意惠是恨之入骨。
他挨了那么一顿好打,这个儿媳妇不仅没有帮忙,竟然还敢公然的看他的笑话,简直就是不守妇道。
儿媳妇可恨,但他是男人,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打骂儿媳妇,只能坐在家里喝闷酒。
赵太太骂的唾沫横飞,声震屋瓦,将其他三位儿媳妇骂的窝在自己院子里不敢出门,等到口干舌燥方才停下。
她拍了拍赵子懿的手:“你也别干听着,明天支三百两银子给我,我去草庵里找慧定师太,让她魇死那个小贱货。”
赵子懿一晃手,把黄脸婆的手抖落下去:“这尼姑是镶金了还是镀银了?费这么多银子?”
赵太太哼了一声:“人家是真的灵,上头的祖师爷降了灵在她身上的!我跟你说......”
赵子懿不想听她说,因此很大方的点了点头:“行,我支。”
打发走赵太太,赵子懿继续喝,一边喝一边琢磨今晚要去哪里睡。
他家中几个美妾都是黄先觉送他的,全都带着黄先觉的灵魂,让他现在去睡,他心里膈应,罢了,还是一个人清净清净,就当是养精蓄锐了。
正想的入神,大儿子赵铭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赵铭走的急,身上带进来一股寒风,自己也冻得满脸通红,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一层细细的白霜。
“爹!出事了!”
赵子懿让酒气和炭火熏的暖洋洋的,软了筋骨,对大儿子所说的大事并不放在心上,招了招手:“坐下,暖一暖身子。”
赵铭一屁股坐了下去,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说话的时候,仍旧是打了个哆嗦:“爹,青义一个时辰输出去一万二千两!”
赵子懿身形一晃,险些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手里的酒杯掉在裤裆上,酒洒了一裤裆。
他匆匆把酒杯丢回桌子上,来不及去擦酒渍,坐直了身体,那一点酒意全醒了。
“你说什么?”
赵铭说起今天来的三个生客。
这三人只赢不输,惹得赌客全跟着下注,而且越下越大,他本想暗中给这三人一笔银子,客客气气请他们出去,可他们看都不看一眼,最后他只能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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