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腊八

欧阳太太打听了才知道,李俊是有个妹妹叫李月。

这个小娘子绝不是正经人,经常独自出入营房,又许久不曾露面,众人纷纷猜测是与人私奔,没曾想又走了回来。

说来也怪,李俊虽然占着个兄长的名,对妹妹的去处却不闻不问,任凭来去,不曾责骂上一句半句,银霄更是只在这位小娘子身前身后,殷勤有礼。

而这位小娘子,本就不是正经人,受了两人如此的娇宠,越发我行我素,简直要把自己当成一位官家小娘子。

欧阳太太得了这些消息,心都凉了半截,早早赶过来要看个究竟,站在一位都头家中,她望眼欲穿,却没能见到宋绘月。

李俊和银霄早早就露了面,直奔军营,又过了一个时辰,她才看到宋绘月才从屋子里出来。

看到宋绘月从正房出来,她心想:“传言果然不假,这小娘子太过恃宠而骄,竟然霸占着正房。”

若是自己女儿嫁过来,岂不是还要照拂她?

可若是不嫁,眼看着银霄这么一位如意女婿飞走,又心有不甘。

还是再看看,探一探银霄的口风,若是他也有结亲之意,就让他将这小娘子和李俊通通驱逐回小兵们所住的营房去。

如此一来,他们小两口过日子,又没有公婆要伺候,日子就好过了。

宋绘月不知道欧阳太太的心里已经转过了这么多个弯,不躲不闪,大大方方任人观赏,挽起袖子开始剁肉馅。

她扬起菜刀,一阵猛剁,将肉剁成泥,剁的太太和小娘子们纷纷躲避,她兴致不减,往肉馅里大方撒盐,搅拌停当,开始活面。

她只看林姨娘干过这个活,因此边干边回忆,面少了添水,水少了加面,面和她都有自己的想法,各自发挥所长,总是不能成形,最后宋绘月将包饺子改为了烙饼。

肉饼一摞一摞的出了锅,金黄漂亮,色香俱全,她又将饼运回屋子里,自己捏起来尝了一个。

吃完之后,她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夸赞自己:“不愧是倒卖私盐的,咸。”

除了咸,其他的味道她认为还不错,银霄和李俊都没有回来,她就无所事事的擦弹弓、观赏春瓶、吃烧饼、喝水、去茅房。

天色擦黑,银霄和李俊齐齐回来,钻进屋子里烤火,李俊捏着烧饼吃了一口,随后一言难尽地看向宋绘月:“哪来的?”

“我做的。”

“你把满叔夹烧饼里了?”

满叔是营房里卖盐的。

银霄低着头,憋着笑,肩膀抖了抖。

李俊看着银霄三口一个夹肉烧饼,在心里钦佩了一番他的勇气,起身系披风:“我去找欧阳喝酒,你们吃。”

说罢,他抬腿就跑,很怕让宋绘月塞一嘴烧饼。

宋绘月往炭盆里添炭,看着银霄埋头苦吃,感慨了一句:“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银霄低着头,停下手中烧饼,低声道:“我一辈子跟着您。”

宋绘月笑了笑:“我有时候想起咱们在潭州的时候,都觉得是在做梦。”

她用火钳通了通火:“那个时候林姨娘和王姨娘总是吵架,清辉成天就是撅着个屁股挖蚂蚁,我最喜欢你,你身手好,又安静,还不怕我娘打。”

“您也喜欢黄文秋。”银霄从烧饼里抬起头来。

“他啊,”宋绘月实话实说,“我那个时候,恨他恨的要命,要是现在,我就不会这么对他了。”

并非她历经千辛万苦,变得善良起来,而是她不像从前那样动感情。

从前喜欢是真的,恨意更加深刻,以至于狐假虎威的收拾了黄文秋。

现在她可以不动感情地去看一切,不动感情,所以宽容。

修身养性的到了腊八节,李俊禁止宋绘月下厨熬腊八粥,以防腊八粥熬出其他的古怪滋味——他对此很看的开,因为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宋绘月样样能干,就是不会下厨,证明她还是个凡人。

宋绘月冷锅冷灶地坐在家里,左邻右舍都送来了腊八粥。

欧阳太太亲自前来,不仅送粥,肚子里准备了许多训导的话语,以便恩威并施,让宋绘月搬出此处,给自己女儿腾出地方。

宋绘月斯文有礼的接待了她,笑着感谢她送来的腊八粥,请她坐下喝茶。

欧阳太太看着宋绘月脸上的笑,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这种笑容她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女眷身上看到过,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毫无笑意,看她的时候,仿佛是在看一块木头——不动感情,只动脑筋。

这种笑可以出现在指挥使、统制、帅司身上,任何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现在这种笑容都不会令她害怕,但是笑容出现在一个看着瘦小、毫无威胁的小娘子身上,就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于是她的恩和威全都没能释放,夹着嘴巴走了,并且要重新考虑婚事。

宋绘月喝了整整一日腊八粥,银霄和李俊回来时,同行之人还有游松、铁珍珊,一人拎着一个食盒,一看便知是找胡铛头炒了菜来。

铁珍珊使出一股巧劲,笑眯眯地夹着李俊,李俊已经挨了她的暗算,强笑道:“我看这两个人闲着,就叫过来一起吃饭。”

这四个人往屋子里一杵,屋子立刻显了狭小,铁珍珊请李俊去搬两条凳子来,李俊不得不去,搬来了两把小凳子,掇在桌边,挤着坐下。

挨胳膊碰手的吃完饭,宋绘月便戴上暖笠,系紧披风,带上弹弓和银霄,是个要出远门的打扮。

游松起身问:“大娘子去哪儿?可要帮忙?”

宋绘月摆手:“我去榷场,有银霄在,不会有事。”

“定州的榷场已经废弃,您去的是地下榷场吧,”游松也跟着系上披风,“我还是和您一起去。”

他怕宋绘月要和晋王彻底撇清关系,紧接着道:“都是为了搬倒张家,我们为王爷效力,帮您的忙也就是帮王爷的忙,您别和我们客气。”

宋绘月点了点头:“你给王爷写了信吗?”

游松连忙道:“写了,并没有多说,只是说了您的近况,让王爷安心。”

“嗯,走吧。”宋绘月率先出门前,没有问晋王有没有回信。

暮冬时节,满天大雪,遮天蔽日的下,目光放不出十步远,全被大雪阻隔,长夜清冷,道路难行。

四人走到榷场时,已经是深夜,就见积雪压着榷场,从缝隙中泄出一点灯火,照亮了榷场前方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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