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猎出发前一日,皇上命大臣行了告祖祭天的仪式。
冬猎出发当日,上午时分,皇上带领参与狩猎的世家贵族、文武百官、军队将士等浩浩荡荡地从皇宫出发,田晓禾上马车前,遥遥望了望前头的队伍,旗帜飞扬、金戈铁马、整装待发,尽显皇家气度。
果然,一路上也是受到了全城百姓的夹道欢呼。
冬猎队伍行进了六、七个时辰,到达距洛京三百里外的皇家猎场时,已经夜幕低垂。
由于田晓禾处于队伍的后半段,她到时,行营已经建好,营地中心是仿照前朝的办公场所,外围是城防守卫。
她被安置在靠近营地中心的帐篷里,旁边就住着七公主,九皇子的帐篷也离得她的帐篷不远。
至于田晓禾为何知道这二人住在她附近?那是因为她下马车的时候瞧见了他二人,俩人对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一个瞪了她一眼进了自己的帐篷,一个看着她大包小包的行李嗤笑一声。
田晓禾:……这实在是很难不印象深刻。
一路上,冬猎的队伍为了赶着尽早到达猎场,只在半路简单休整过两次,众人都是只对付吃了自己携带的吃食,田晓禾和春花带的食物还算上心,用林章义帮他们在宫外特制的可以保温的食盒装了肉菜和米饭,可惜天寒路远,食盒也不大,她二人早就饿了。
在帐篷内将行李安置妥当,春花燃起了火炉,架上了小锅,田晓禾掏出林章义为他们准备的竹筒放进锅内,里面装了些做好的菜肴。
她又翻出肉包,插上竹钎子,刷上了油,插在炉口处,不时就翻烤一下。
差不多一刻钟,她和春花就吃上了热乎乎的烤包子、红绕肉、花雕鸡,还有鲜香十足的羊汤。
二人吃得满口留油、分外满足,奔波了一天了,她和春花吃完匆匆洗漱,倒头就睡。
翌日,便要开始正式的狩猎了。
开始前,需要在看城前集合,举行仪式。
看城就是设在围场内高处的一个偌大的看台,内里设有座位,便于观看围场狩猎的情况。
田晓禾到达看城附近,遥遥地看见距看台几里外有旌旗走动,是军将在布围猎场,据说一般围场面积差不多方圆几十里。
她正在看台附近寻找自己的位置呢,就看见九皇子和七公主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七公主瞧着比昨日气色还差,两个黑眼圈明晃晃地挂在脸上,明明抹了胭脂水粉还没遮住。
怎么?休息不好,找她撒气?
田晓禾一大早心情很好的,没必要同人吵架撒气,佯装没看见,希望这俩人识趣点儿自行离开。
可惜,这俩人硬是不懂她的心思,强行凑上来。
那个变声期的胖小子又开始阴阳怪气了,“瞧瞧,我就说吧,能穿成这样出现在皇家猎场的,也就只有她了。”
他身旁的七公主鄙夷道:“也是,这等粗鄙之物,可不就得她这样行为粗鄙之人才会穿。”
田晓禾:……
每次出场能不能有点儿皇家的风范,明明长得也是体体面面的,怎么一见了她就都如此尖酸刻薄……
田晓禾觉得这姐弟俩脑子不太好,她心情好,他们说一句两句,她不痛不痒,完全不想搭理。
见田晓禾对他们不理不睬,九皇子率先发声,“村姑!”
哼,这臭小子一如既往的没有礼貌、没有眼光。
田晓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棕褐色的紫貂裘长袍,紫貂是貂的一种品种,仅见于幽州部分地区,非常珍贵,被他们誉为“貂皮之王”,紫貂皮毛不但通体顺滑细腻、油亮有光泽,而且柔软厚实、十分好穿,
他们辽东冬季异常寒冷,大氅并不十分实用,还是收腰系扣的长袍保暖。
田晓禾她娘给她这貂裘的长袍做了裁剪,高腰收紧,袖子做成了末端是花瓣状的荷叶袖,裙摆是前开叉的,便于行走,她娘还给她兜帽上缝了两只耳朵,别提多可爱了。
田晓禾小小翻了个白眼,抬脚继续优哉游哉地看台下方转悠,寻找宫人引她入座。
七公主追着她,气得跳脚,“行为粗鄙。”
田晓禾:……
九皇子也跟在她后头,气急败坏:“村姑。”
田晓禾掏了掏耳朵,还是挺聒噪的。
她不太耐烦理这二人,于是看向了身旁的春花,抬了抬下巴。
春花抱着手臂走在她后头,似乎正看热闹看得起劲,觉得九皇子和七公主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十分有趣。
春花大概是觉得,这种小麻烦对她完全不在话下,乐得当个看客。
春花看到田晓禾示意让她上,奇怪地挑了挑眉,意思是:就这?自己来!
田晓禾憋憋嘴,无奈地又转向还不嫌尴尬对着她干嚎的九皇子和七公主,想着赶紧把他俩打发走。
她停下脚步,兴趣缺缺地问道:“我哪里行为粗鄙了?”
七公主都快要憋死了,听到田晓禾突然发问,几步走到她面前,对着她一通怒斥,说田晓禾大半夜闹闹哄哄、滋扰近邻,还自私自利,不知偷吃什么,不顾别人的是否歇息……
总而言之,田晓禾听了半天,觉得大概就是她吃夜宵,香得这七公主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实在是气不过,今日就伙同九皇子来找她麻烦。
田晓禾无语,“想吃,派人去我帐篷说一声不就得了,你要饭,我还能不给啊?!我可是敞亮人!”
她说得实在话,七公主却更气了。
七公主跳脚,“你说谁要饭?!我就是看不惯你!”
九皇子帮腔,“哼,就是,丢人现眼。你看看我七姐穿的什么,你再看看那边京城第一美人顾姑娘又穿的什么?”
田晓禾往九皇子所指的方向望去,远山如画,苍茫一片,桔红色的旭日刚刚从一望无际的银色草场跃出,天边的云朵如丝如絮,被映成了淡紫色。
一棵孤树屹立在几丈远,顶着雪绒绒的树盖,树盖下正站着一对容貌出色的男女,女子婷婷袅袅、温婉清丽,正仰着头满目含情地同她对面的男子说着什么,而那高大绝美的男人微微低着头,从侧面看去,像是存了几分迁就和柔情。
田晓禾的小脸一下子绷紧了。
九皇子还在喋喋不休,“看见了吧?哪个世家贵族的千金穿得不是绫罗绸缎的衣裙,又淑女又高贵。再看看你,穿的像只小熊精,不自惭形愧吗?好歹也是郡守之女,真让人笑掉大牙。”
田晓禾呼出一道白气,心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揍得你满地找牙?
她紧盯着九皇子,状若无意般抬手撸了撸袖子。
九皇子下意识就摸了摸脑袋。
田晓禾咧开嘴,笑出一口小白牙:“我还以为你不长记性呢!”
九皇子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痛斥道:“野蛮,蛮荒之地来的野蛮人!”
田晓禾这会儿心情又不太美妙了,对着九皇子也没有了耐性。
“我野蛮?那你二人呢?哼,你二人还没有我这个野蛮人有见识呢!我幼时可就来过京城,你俩去过辽东郡吗?就说我们野蛮!”
田晓禾掐着腰,气汹汹的,“你俩去过哪里啊?出过京城吗?不会远门都没出过吧?!没见过世面,眼光就是狭隘!穿着个敞着怀的大氅都冻得哆哆嗦嗦了,还嫌我穿得没你们轻盈华美呢!”
“你!”九皇子掂着脚尖怒目而视,气到失语。
七公主也被她怼的,一张小脸清白交加。
“你什么你!”田晓禾冲着九皇子不满地扬扬脑袋。
还不服气咋滴?
自不量力!
胆敢跟她一个辽东人吵架!
在辽东,他们被瞅一眼,都很可能吵一架呢!
七公主和九皇子看着她咬牙切齿,可恨他二人又说不出什么来,悲愤交加的。
忽而,二人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靠山,忿忿地瞪了田晓禾一眼,就往一旁跑去!
“皇兄!这皇后的侄女田晓禾仗着有皇后撑腰,十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见了我们非但不行礼,还出言羞辱!”
田晓禾转过头去,刚还在树下的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七公主和九皇子一左一右巴巴地向来人告状,把她说得十分刁蛮无理,绝口不提他们来挑事儿在先。
他二人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似乎在说:她没好果子吃了!
七公主和九皇子似乎十分笃定拓跋璟会为他们做主,田晓禾虎着脸看向他二人中间的拓跋璟。
拓跋璟的视线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只当她是个陌生人。
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陌生人看向他时,他也不至于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田晓禾心中发涩,又想起他说的,别让他看见她!
她敛下了水润幽怨的大眼睛,头一扭,就背过了身去。
不想看见她,好啊,她还不想被他瞧呢。
想给他那傻弟弟妹妹做主,行啊,她等着他来!
谁先说话,谁是狗!
他敢先跟她说一句话,她就要骂他是狗!
田晓禾鼓着脸,心绪纷繁地等在原地,面对春花异样的视线,也没有心情理会。
她怕自己等下,只顾着心中难受,又不记得骂他了。
然而,她等了片刻,背后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半晌,她才听到一道淡漠而沉稳的声音,“走了。”
“皇兄!”
身后的七公主和九皇子声音听起来震惊而失望。
田晓禾没忍住,侧过身去,用余光偷瞄那边的情况。
“皇兄”,九皇子直跺脚,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局面。
“之前,我被皇后罚了,皇兄都会为我出面,今日为何……”
“走不走?”
拓跋璟垂着眼冷睨着九皇子,声音听着又冷了几分。
九皇子害怕得咽了咽口水,但仍旧梗着脖子,指着田晓禾这边,道:“我不走!这个女人野蛮无理……”
“啪!”
九皇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脑袋拍进了雪里。
田晓禾也顾不得生闷气了,捂住嘴巴,直直地看了过去。
只见,拓跋璟从怀里掏出了帕子,看也没看还埋在雪里的九皇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不想走就不用走了。”
言罢,他将手帕丢到九皇子身上,无情地拂袖而去。
七公主红着眼,小声地唤他,“皇兄。”
拓跋璟也丝毫没有理睬的意思,背影没有片刻的停留。
九皇子这下倒是识时务了,挣扎着从雪里拔出脸来,一骨碌爬了起来,忙招呼七公主跟上。
他一边追拓跋璟,一边还不忘回头怒视田晓禾,就是眼泪还挂在肉乎乎的脸上,毫无威慑力。
“你给我等着。”
哭唧唧的一句威胁从远处顺着风飘了过来。
田晓禾:……
作者有话要说:九皇子:我的脑袋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