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她们面红耳赤,纷纷无地自容。
唯有一人,仍然梗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扶云卿。
扶云卿朝她回看去,那抱着稚子的女子眼底有着毒蝎一般阴恻恻的恨意,仿佛只要时机成熟,随时都能扑上来不顾一切地咬你一口!
是,苏梓。
好久没见,都把苏梓忘了。
扶云卿如今事务繁多,也没空理会从前的仇怨,可她怎么觉得,苏梓很不甘心呢?
无妨,只要苏梓敢出手,扶云卿便敢一击毙命。
扶云卿镇定冷静的目光越过人群,与苏梓对视,无甚所谓地微挑眉梢,十分轻蔑。
苏梓被这样轻视的目光,气得牙痒痒,她好恨!
“定远侯,你过来。”处理完那几个贵女,黎书禾露出笑容,朝扶云卿招了招手。
江行危将扶云卿推过去。
黎书禾难免多看了两眼江行危,笑里也多了几丝别的意味,调侃道:“江大人待卿卿真是好,随时随地都护着。”
站在黎书禾身侧的温沿溪,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江大人德才兼备,人确实很好。”
“那自然是。”扶子珩罕见地接了话,“行危哥,在坞城时便很照顾阿姐。”
这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什么意思。
江行危面皮薄、经不起调侃,耳垂逐渐爬起一丝粉红。
“卿卿,你腿好些了吗?”黎书禾笑着问。
“应当……会康复的吧。”扶云卿道。
黎书禾心里叹了一声,及时转移话题:“宫宴开始了,都落座吧。”
今日坐席安排的十分巧妙,将扶云卿与江行危、宋文晟、武锤、楚冰可等人安排到一起,又将太子祁承翊与未来太子妃何纯如安排到一桌,或许,祁岁安动了手脚,她的座位竟然与林樾舟相邻。
“小盈,你来。”扶子珩朝侯在扶云卿身侧的甜盈轻声唤道。
甜盈这才走过去。
“让我阿姐与行危哥单独相处,阿姐有行危哥照顾,必不会出错。”扶子珩给甜盈夹了一块香脆滚热的藕荷,声音温润,“你最爱吃的。”
“公、公子竟然记得奴婢喜好……?”甜盈有些受宠若惊,又低头道,“人太多,奴婢偷吃藕荷,于礼不合。”
扶子珩自然记得,从前他残废卧床,双腿生褥疮之时,甜盈每日尽心竭力地给他按摩擦洗换药。
因那时没有信任的多余心腹,这小丫头既要照顾自己、又要照料姐姐、还得忙杂活,累的她一个月清减好几斤,总在半夜偷吃藕荷,坐在廊下台阶的月色里,一次能吃十几个。
“吃吧,无人注意你。”扶子珩又夹了一块食香扑鼻的藕荷,放在甜盈嘴角,竟是不自觉地笑着轻哄,“张嘴。”
甜盈也不知怎地,分明知道这于礼不合,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听话张嘴,紧张地一口咬走藕荷。
掌心大小的藕荷在嘴里滚了一个囫囵,她可爱小巧的脸蛋圆鼓鼓的。
真不知道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怎么就在战场上,那么坚定不移地跟着阿姐出生入死?
一时间,扶子珩看着她发了呆。
甜盈脸蛋渐红,摸了摸嘴角和面颊,不大好意思道:“公子,我脸上可是有饭粒吗?”
“公……子……?”
她伸手在扶子珩面前晃了晃。
“没有。”扶子珩仓促收回视线。
皇帝与黎书禾也陆续落座,文武百官纷纷安静下来,都看向太液池中央,圆台上一片歌舞升平,歌姬们长袖善舞,婀娜多姿的柔软曲段仿佛无骨,挥动水袖时花瓣簌簌而落,暗香扑鼻,美不胜收。
乐师撩拨箜篌,弹奏古琴,合奏吹箫,官员们觥筹交错,彼此碰盏,热络地闲聊说话。
扶云卿目光落在祁承翊的背影上。
成为太子之后,尚衣局给祁承翊裁制的新衣便从从前华丽了许多。
祁承翊一袭墨袍银线勾边,胸口扁金织衔珠麒麟,袍摆绣祥云,墨发束着玉冠,颇为英俊高贵,而他身侧坐着艳若芙蕖、明丽动人的何纯如。
何纯如亦是打扮的极美,加之她本来就驻颜有术、穿搭颇有研究,束着颇费心思的精致发髻,细扫蛾眉,眉毛画的根根分明、浅淡相宜,穿着藕色掐腰长裙,胸前绣着一簇簇栩栩如生的花朵,好看的仿佛画中仙。
她的美,是极其精致的美。
黎书禾坐在高台上,扫了一眼众人,目光滑过何纯如与祁承翊,难免说道:“这二人还真是般配。”
“太子与何家嫡女坐在一处,真是赏心悦目。”娴妃插了一句嘴。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落入扶云卿耳中。
扎心倒谈不上,只是扶云卿心中泛起了一丝快到连她自己都没有捕捉到的羡慕。
她看着二人背影,同江行危道:“大人,你瞧,他二人是不是郎才女貌?”
江行危心细如发,看见她眼中的异样,抿唇没有说话。
随后才道:“若是两情相悦,自是郎才女貌。”
那么……
祁承翊喜欢阿如吗?
不,这不该是她考虑的问题。
扶云卿心思向来豁达,摇了摇头,将这想法甩了出去,提壶为江行危与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酿:“这宫中的佳酿倒是好喝。”
酒不醉人人自醉,许是心绪欠佳,便有些不胜酒力。
不过才堪堪五杯,扶云卿便有些醉意。
“这葡萄酒瞧着清甜,入口不涩,却也很烈。”江行危为她倒了一杯茶。
到宴席散去时,扶子珩见天色尚早,便打算带着甜盈出去逛夜市,甜盈起身就要去找扶云卿,却被扶子珩顺手拉住袖侧,阻止道:“阿姐应当也要和江大人去逛逛街,近来建安街的夜市很繁华……”
“可、可姑娘身边没有我照顾的话……”
“行危哥能把阿姐照顾好。”扶子珩对江行危很信任。
江行危推着扶云卿离开皇宫,去了建安街。
为庆祝战争大捷,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胜利的喜悦中。
有人似乎认出了扶云卿的身份,指着她大喊了一声:“瞧!她腰间佩戴着定远侯的令牌,她是定远侯!”
这一大嗓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扶云卿犯什么罪呢。
扶云卿微怔。
接着,热闹的集市仿佛不流动了!
纷纷朝她看过来!
人来人往的店铺里挤出来不少人,有人拿着玉佩、有人拿着首饰、有人拿着刚出炉的坚果糕,还有些更激动的,拿着银票,朝扶云卿冲来:“青雲将军,这是送你的!我家玉佩很好看!”
“我做的坚果糕,请你免费尝尝,日后要买糕点,青雲将军终身免费!”
“青雲将军……我开钱庄的,没什么送的,就送你银票吧!”
看着一股脑往自己怀里塞东西的众人,扶云卿哭笑不得。
不知谁传开了……
知道定远侯再次,热闹的街道忽然变得愈加沸腾。
扶云卿脸色微微一怔,拍了拍江行危推轮椅的手:“行危兄,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