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白马峡的气候比临安冷些,昼夜的温差极大,季思这?身子骨本就算不上多?好,虽说打他接手以后开始一点点练了起来,但终归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事,季大人享乐惯了,这?身子从?骨子里就虚,半点不能抗事,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适应不了这?儿的气候,第二日就病倒了。

这?一病便是三日,高烧不断,烧的他脑子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是行走在云中,游走在海里,每一步的落脚之处皆是虚无,周遭没有尽头,所触全?是空,灰蒙蒙的天际像是面镜子,照出?了他那些不为旁人所知晓的过往。

人的身体在生病的时候会显得特别脆弱,季思也不例外,他的走在空荡荡的天地?之中,十八年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浮现,一个个人影来了停,停了走,他看见了他爹,看见了他娘,看见了一望无际的逐鹿原,旌旗战鼓,烽烟袅袅,带着?点血腥和杀气的蜀州构成了他整个稚童时光。

还看见他爹的盔甲上沾满了血,看见了满城素缟的蜀州城,处处飘着?魂幡,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趴在床边,他娘就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脸上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却依旧是那么好看。

她祖上是江南的,虽扎根在了临安,骨子里却带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连发个火都气不上多?久,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在蜀州,在逐鹿原,在西?羌铁骑的虎视眈眈下撑起了永安王府,因为没人会在跟她说:“别怕,为夫在。”她以前愿意做那个盾,现在就得做那把剑,替自己?夫君担起那个责任。

季思就像个看戏的群众,置身在一个没有自己?的戏中,看着?别人演着?他的故事,诉说着?他的喜怒哀乐,小李汜的面容在自己?的回忆中已经模糊不清了,像是敷了层雾气,黑漆漆的一片,他缓缓靠近床,慢慢蹲下身来,盯着?床上的女子,伸出?手想轻轻碰一碰她的脸,却是直接穿过,床上那女子似有所感,眼睑轻颤睁开了眼睛,愣了愣,视线未对上焦,在空中转了转对上了季思的视线,下一秒又移开看着?床边的李汜,轻声问道:“来多?久了?”

小李汜的声音也听的不那么清晰,季思回忆了许久才想到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刚到一会儿,娘,我听庙里大和尚说,抄经书可以报平安,我抄了好多?,给你瞧瞧。”

他从?身后拿出?一叠递了过去?,床上那女子接过看了一眼,笑了笑,“你爹以前也为我抄过经书......”

话说到这?儿,却又停了下来,好似想到当年那人一系蓝衣站在树荫下冲着?自己?仰头笑了笑,“听闻宋小姐很喜欢《清严经》,这?孤本在宫里我可带不出?来,便只能手抄一份,字迹虽比不上名师大家,却胜在心诚,今日赠与小姐,还望小姐也能喜欢我半分。”

她将?回忆收了回来,伸手摸了摸李汜的脑袋,“阿汜。”

“我在。”

女子张了张嘴,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眼尾红红的让苍白的脸多?了几分颜色,“娘先睡一会儿,等晚些......等晚一些,你来将?我唤醒,你爹种的那棵柳树该抽芽了,我们?一道去?瞧瞧,娘有些累了,就睡一会儿。”

“好。”小李汜的声音响起。

她这?一睡,便不再醒来。

季思颤抖着?伸手,接住了她眼角落下来的一滴泪,这?一滴泪很烫,让人抑制不住的难过。

灯闪的很快,许多?画面匆匆一逝,最终定格在穿着?宫裙的女子身上,周遭灰蒙蒙天际猛地?一下消失,素白的丧幡和纸钱化成星星点点取而?代之的是绿树红墙,落英纷纷,季思抬起手低头瞧了瞧,双手缩小了一圈,像是少年时的自己?,手中的那滴泪不在了,却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

“阿汜。”

前面突然响起了声音。

季思将?手握成拳头抬头望去?,就见宛妃娘娘笑靥如?花的盯着?自己?,眼中的疼爱和和善一如?当年,笑眯着?眼睛朝着?自己?挥了挥手。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凡尘万物有所相,但也皆是虚妄,季思明白,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朝着?梦幻和虚妄走去?,他有他的执念和不舍,亦有他的自责和悔恨,他是季思却也是李汜,这?是的过往亦是他的困境,他缓缓走过去?,张了张嘴无声的说着?什么。

宛妃语气中依旧带着?笑意,“我今日带了些东西?给你瞧瞧。”

她说话时目光一直落面前一处,自顾自执起季思的右手,后者被她这?动作吓了一下,下意识抬头,面前明艳的女子却好似蒙上了一丝诡异的色彩,她的嘴角高高扬起,形成一个有些变扭的幅度,季思皱了皱眉,生存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可用了浑身的力气也撼动不了半分。

这?个有些不对经的宛妃瞳孔瞪得大大的,眼珠仿佛要掉出?来一般,死死捏住季思的手慢慢扯过去?,小心翼翼放在自己?肚子上。

手下接触到的是丝滑的绸缎,顺着?她的动作季思低头望过去?,微微隆起的腹部说明了所有。

“阿汜,你要当哥哥了。”宛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只一句话,季思就有些被梦魇住了,大脑有些呆滞,他动了动手,感受着?手下隔着?衣衫带来的触感,好似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想摸一摸吗?”宛妃问。

这?句话有些怪异,季思抬起头望过去?,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手腕被外力用力一扯,这?力度极重,不像是常人所能有,随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紧接着?手指传来一股阻力,指尖刺破一层薄薄的皮一样?的阻隔,温热的血液喷洒出?来,溅满他的脸颊,那血顺着?脸滑落下来粘稠腥臭,而?手却置身在一个温暖湿软之地?,又粘又润的液体沾满的手,手指穿过一层层软肉来到最深处,那是一坨巴掌大小的肉团,带着?心跳的节奏和频率,咚,咚,咚......

季思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起来,使出?全?部的力气将?手从?那让人恶心的地?方?抽出?来,下一秒用尽全?力将?面前浑身是血的女人推开,自己?也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看着?手上刺眼的血,下意识在地?上擦拭。

“宛妃”依旧露出?那有些渗人的笑容,像是没感知到疼痛一般,嘴角扬起诡异的幅度,眼睛瞪得圆圆的,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季思,同时伸将?手伸进在已经被刨开了腹部动作极快的掏出?一个肉团。

那肉团被她双手碰着?,正不急不快的跳动着?上面渗出?的血顺着?指缝低落一地?,尾部连着?系着?脐带,长长的红色肉带拖在地?上像极了一条拇指粗细腰带长短的蚯蚓,让人有些恶心。

眼前的景象已经足够惊悚,忽然之间,“宛妃”握着?那团那肉团朝着?季思爬过来,血迹在地?面上划出?轨迹,她嘴中发出?桀桀桀的笑声,爬行的速度极快,季思被吓得不轻急忙弹跳起来往后奔去?,右脚刚迈出?一步便跌倒在地?,脚腕便被人紧紧抓住,那只手顺着?脚腕往上移去?,像是从?冰窟窿中拿出?的一般,寒气逼人,激起一身的颤意。

季思猛的一下回头,就见自己?双腿被脐带紧紧缠住,“宛妃”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身上看不见一块好皮肉,动作稍大一些脸上黑漆漆的的肉便一块一块掉下来,张大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就这?么趴在他的脚边,将?那坨带血的肉团凑了过来,声音喑哑难听,“救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

那团肉就在季思眼前,滴下来的血落在季思眼角又慢慢滑下,划过的地?方?带着?股火辣辣的痛感,他张了张嘴。

突然之间,“宛妃”动起来了!她动作迅速的扑了上来,将?那坨肉团怼到季思脸上,腥臭和铁锈味扑面而?来,歇斯底里的吼叫还在继续:“你答应我要救他的,答应要好好护着?他,答应过要让他平平安安长大,为什么没有做到,为什么,为什么!!!”

恶心!

难受!

喘不上气!

好累!

季思呆滞的躺在地?上,任由这?个怪物样?的女人掐着?他的脖子,眼皮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沉,恍惚之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人的身影,本是混浊茫然的双瞳突然清明,四肢开始一点点恢复力气。

他不能死。

不能死。

祁然还在临安等着?他回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季思四肢百骸有了力气,死死地?咬住下唇,使劲将?眼前的种种推开,砰的一声从?梦境中挣扎醒来。

雾散景消,鬓角被汗水打湿顺着?脸颊滴落在枕头上,入眼没有战鼓也未有宫墙,有的只是冷冷清清的一方?营帐,天色还早日头的光打在营帐上映射进来有些刺眼,季思刚醒来眼睛有些涩,下意识偏头避开。

“醒了。”

营帐里很安静,一点声音能听的清楚,包括茶水从?壶口流进杯中发出?的叮咚声以及茶壶放回原位和木桌发出?的碰撞声。

季思适应了亮光,朝着?声源望过去?,萧长聿褪了盔甲坐在桌前垂着?眸,吹了吹热气氤氲的茶水,饮了一口抬眸同人对上视线。

对于此人的出?现,季思是有些讶异的面上却没展露出?来,只是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问:“中军帐并不在此,萧将?军莫不是走错了。”

萧长聿笑了笑仰头将?茶水饮尽,又自顾自倒了一杯起身走了过去?,“没走错,听闻季侍郎染了风寒,特意来看望看望,以尽地?主?之谊,季侍郎若是在我这?地?界出?点什么事,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季思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也没客气,端过来饮了两口,火辣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不少,他扬了扬下巴半眯着?眼睛说:“我还以为,萧将?军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好呢。”

“季侍郎多?虑了,”萧长聿道:“此次你我二人难得一道推行分权法,自是同心协力,我这?还望改日回京能在殿前美?言几句,你也瞧见了,我这?骁骑营实在寒酸,日子远没有京中好过,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肉是啥味都快记不清了。”

“好说好说,都是一心一意替皇上办事的,那咱就是一条道上的人,好好办事奖赏自然少不了,就是别有二心,比如?......”说到这?里季思停顿了片刻,盯着?人眼睛看打量,语气有些低沉的继续,“私自放走敌国领将?。”

萧长聿眼神一暗,脸上却是笑的瞧不出?端倪,“这?是自然,我萧家世代上下忠君为国,定然做不出?背叛大晋的事。”

“萧将?军为人自然是信得过的,毕竟萧家双雄的名号我还是略有耳闻的,可惜未曾见到萧副将?。”

话里话外夹带的另一层意思萧长聿听的清楚明白,淡然的笑了笑,“季侍郎身体抱恙,应当好生休息才是,我也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不送。”

萧长聿点头颔首转身,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才走不过五步却又突然止步,微微侧头勾唇笑道:“对了,刚刚来的不巧,见季侍郎做了噩梦,嘴中不停念叨一人,宛妃娘娘。”

话音一落,季思心中一顿,脸上神色却未变。

“季侍郎一外臣怎会认识已逝多?年的宛妃,想想也怪有意思的,告辞!”

他掀开帐帘出?去?时初一整好端着?药回来,急匆匆站到一旁行了礼,等人走过才走进帐中,看见季思醒来时双眸一亮,端着?药急匆匆小跑过去?,“大人你醒了。”

“嗯,”季思刚醒过来,脸色有些苍白,“我睡了多?久?”

“今日是第三日了,你这?身子骨往后可得好好调理调理,先把药给喝了,虽说苦了些药效却极佳。”

被念叨着?季思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接过药碗仰头饮尽,眉头皱的死死口腔中满是一度酸涩难耐的苦味,他强忍着?呕吐感咽了下去?,瘪了瘪嘴将?那半杯茶水喝完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口中味道散去?,“孔令秋呢?新?政推行的如?何了?”

按照他们?原先的打算,休整两日就应该进城颁布分权法的实施,一个新?法的推行和改革不是一件易事,非一日两日能完成,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病来如?山倒也非人力能为,他这?几日昏昏沉沉也不知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恨不得早些处理完这?头的事回到临安去?,同祁然开诚布公谈一次。

“孔大人昨日带着?圣旨进城了,还未回来。”

季思垂眸沉思半晌,又道:“这?几日萧长聿可有离开过营地??”

初一挠了挠头,不大好意思说:“大人,你这?几日烧退不下去?,我怕出?事儿,除了熬药没出?过营帐,外头的事不大清楚。”

自己?这?一病估计把初一吓得不轻,季思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这?几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初一红着?眼眶摇头,“大人,无论这?事多?急,你也得先养好身子,这?地?儿不比家里,要什么没什么,真出?点什么事我可救不了你。”

“我知晓。”

“你想必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食,”初一温声道,刚走了几步又急匆匆回头,“你刚醒需得好生休息莫下床走动。”

季思怕他担忧连连点头说好,实际上等人一出?去?就翻身下床趿拉着?鞋走到桌前,铺开纸笔按照目前所知的信息将?每一点一一列出?来,却依旧没得到点思绪,从?踏入喀什地?界那日开始,心里就乱成一团,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何事要发生一般。

他执笔发呆,盯着?砚台许久没有动作,笔尖吸满了墨汁儿像个圆滚滚的胖子,那滴墨晃晃悠悠,最终滴落在纸上,墨痕渐渐像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模糊了原本的那个然字,从?账外吹来一阵风,纸张轻飘飘的掉落桌下,季思叹了口气弯下腰去?。

墨似夜,月如?明。

祁然直起身来将?落在地?上的碎成两半的玉佩拾起,脸上神色有些复杂,这?玉随身佩戴之物,今日系带却突然断了,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预兆,皱着?眉头紧抿嘴唇。

“怎么好好的就碎了,”裴战从?旁边探过脑袋打量,一脸可惜的模样?,砸吧着?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不是什么暗示啊,你小心点,你最近八成得出?事。”

祁然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裴战慌了连忙把人拉了回来,“别别别,我不说还不成了吗,大不了出?事了哥哥给你扛着?,我这?一身战神之气最能镇邪了。”

一旁的裴瑶笑出?声来,“兄长这?性子从?小到大都是这?般,明知打不过子珩哥,却还非得招惹他,该!”

“我那是让着?他,”裴战笑眯眯的一把揽住人肩膀,手背被打了一巴掌吃了痛收回来,故作镇定的扬了扬下巴,“我即是师兄,年岁又长于他,可不得让着?他吗。”

祁然冷笑了一声补充,“论厚颜无耻的程度,我的确比不上你,这?点你赢了。”

裴战还欲说些什么,前面迎面跑来一个孩童,身后跟了两个身着?裴家护卫服饰的人,顿时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将?人抱在怀中着?急问,“小瑜怎么了?你小哥和小念呢,你怎么独自跑回来了?”

裴乐瑜迈着?小萝卜腿跑了一路,额头出?了薄汗喘着?大气,小半晌都没喘匀。

祁然赶了上来,也有些着?急朝着?那两人直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两位小少爷呢。”

“让我说,让我说,”裴乐瑜奶声奶气的出?声,“乐瑾和祁念在前面呢,我回来寻你们?。”

见没出?什么事众人松了口气,裴战一把将?她抱在臂弯上没好气道:“你差点把大哥吓死,没事就好。”

裴乐瑜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摇头,紧紧抱着?裴战的脖子,“有事的,前头出?事了,我们?遇到严小公爷,但是严小公爷又要和人打起来了,祁念说小公爷现在在大哥底下干事,出?了问题你得担着?,怕打死人让我来寻你们?。”

裴战和祁然对视一眼,得!这?事还真的管了。

他们?急匆匆赶到时祁念和裴乐瑾小大人般抱着?手站在一旁,面色镇定的盯着?前面被五六个家丁打扮的人抱着?还骂骂咧咧的严兆,还有边上坐在算卦摊旁,穿着?道袍一脸淡定自若的老者,表情有些复杂。

按理说严兆应该在校场中,他之所以在这?里不就是因为长公主?想儿子了,所以让他放了严兆两日假,这?长公主?都发话了,若再拿乔那就是真不知好歹。

头疼间,严兆已经挣开束缚怒火中烧的从?腰间抽出?鞭子又凶又猛的朝着?老者抽过去?,与此同时,裴祁二人同时出?手,祁然脚尖轻点借力起势在空中翻腾一圈稳稳立在老者面前,准确无误的接住鞭子,而?裴战则是快步冲了上前紧紧握住了他握着?鞭子的那只手腕,冷声道:“你闹够了没,目无军纪目无王法,我还以为你有所改变,原来依旧嚣张跋扈!”

严兆被他这?样?一说,满肚子的委屈没地?说,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气的眼眶都红了,抬着?下巴反驳,“是他先惹我的,这?老头满口胡言,就是个江湖骗子,我打一个骗子怎么了,我这?是为民除害省得他再去?祸祸别人。”

“这?位小公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闻言,一旁闭目养神的老者睁开眼睛摇头否认道:“老夫算卦多?年,要嘛不算,既然算了那就没有假话一说,再者你这?卦是我白送,分文不取哪儿来骗字一说。”

话音刚落,严兆的火气更胜三分,“你说我六亲无缘,曲高和寡,孤傲自赏,性格顽固,到老无依,到情无爱,自叹孤苦,这?还不是谎言!小爷命好的很全?临安都知晓,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我娘是谁吗?就凭这?番话,小爷我杀你千百次那也不为过!”

听他说完众人也算明白这?前因后果了,脸色更是复杂了,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个和气,算卦更是一个吉利为主?,这?老头却生怕别人不想打死他一般怎么专挑难听的话说。

“咳咳咳,”裴战清了清嗓子,攥紧人手腕往自己?身后扯,后者火气未消还要再说些什么,被他一瞪只能作罢,“嗐,都是误会,误会,老人家孩子还小不知事,我替他给您赔个不是,您老也是的,开门做生意还是捡些好听的说,这?事就翻篇了……”

“谁是小孩儿!我不唔唔唔……”裴战话还没说完被严兆气急败坏的打断,但刚出?了点声有被遏制住了。

裴战对付这?种屁大的孩子格外得心应手,一个帅气转身把人脑袋往胳肢窝底下一夹三言处理妥当,任由他拳打脚踢无动于衷,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殆尽。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围围观的百姓见瞧不见什么热闹陆陆续续散去?,祁然回身看了身后的道袍老者一眼,微微颔首,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银拍在桌上牵过祁念离去?,刚迈出?一步,后面的老者出?声了,“这?位公子请留步。”

闻言,前方?的几人纷纷止步回身。

“老夫一向有恩必报,你刚替我挡了一难,我自是得还你的,便索性替你算上一卦,替你解惑问命,窥探天机。”

这?人的一番话说的好生大言不惭,似有种替人算卦倒是别人得了大便宜的意思,裴战乐的不行,也算知道这?老头儿是个什么性子,生怕一会他又对着?祁然说出?什么孤独终老命中克妻的浑话,祁然和严观卿不一样?,严观卿再怎么跳那也是狐假虎威的主?儿,祁然才是个变态,到时候这?人发起火了他可拦不住,故而?裴战一边按住严兆蠢蠢欲动的脑袋连忙高声招呼,“老人家,浪费你一片心意了,他不信这?玩意儿,您替别人算吧,瑶儿,走了。”

裴瑶笑了笑,领着?裴乐瑾那俩萝卜头匆匆跟了上去?。

祁然木着?脸回首,视线和那老者对上,却出?乎意料的松开祁念的手递给护卫,示意他们?在原地?等着?,转身回到了摊位边,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点头颔首,“有劳。”

“我去?,”裴战一脸震惊,急忙松开胳肢窝夹着?的脑袋走了过来背对着?老者挡住后者视线,压低声音凑在祁然耳边道:“你疯了吗,这?老头儿算卦专挑难听的说,一会儿八成能给你说出?个孤独终老的命,再说你不是最不信命里之说的吗,今日怎么了?”

祁然没搭理他只是推开这?人凑过来眼看就要亲到自己?脸颊的嘴,直直看着?面前的老者,语气淡然的问:“这?卦如?何算?”

“公子想如?何算?”

“测字。”

老者将?笔墨纸砚推了过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沾墨执笔,祁然盯着?白纸看了半晌,笔尖的墨汁儿滴落在纸上,散出?一朵墨色的花来,愣了许久,他才动笔写下一字。

那字写的极好下笔遒劲有力,笔锋带着?唯我无一的气势,锋芒毕露,韵味十足,老者低头看了一眼,被这?字迹惊艳笑着?念出?声,“思。”

思?

裴战心中怪异不由看向祁然,后者却脸色未变目光未动好似这?字不是他写的一般,端的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严兆揉着?脖颈也从?一旁凑了过来,探出?脑袋幸灾乐祸道:“呵,你算啊,我看你能算出?什么门堂来。”

老者没搭理他的挑衅,只是望着?祁然不急不慢的张口,“思为念,念为想,想为求,这?位公子可是在求心田之人,所求难得,所思不在,所念皆空,似有却无,却又并非全?无,过往亦是过往,明日未到明日,你这?思,思的便是如?今,送公子一句卦辞。”

说完便执起桌上的笔提了一句诗:旧日如?梦亦如?尘,置死而?生又一春,破雾云消音容在,执手相伴待归人。

“执手相伴待归人,”祁然在嘴里念叨了这?句诗,虽不知卦意却也从?这?番话中明白这?老者并非常人,应是高人智者,随即起身恭恭敬敬行了礼,“多?谢先生。”

老者捻了捻胡须,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裴战瞧的认真,见状也来了兴趣,双手趴在桌上乐道:“老先生,你也给我算一卦呗,我也测字,放心给钱给钱。”

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了个战字。

那老者掀起眼帘看了看裴战又低头端详那字片刻,摇了摇头,“不测了。”

“为啥?”裴战一脸难以置信。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得了吧,你一个穿道袍的道士这?佛家的话同你有何干系,”裴战哭笑不得,“老先生,他俩你都算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老者抬头盯着?裴战,也不知是否因为他瞧的过于认真,裴战心里觉得毛毛的,连忙挥手,“得得得,今日心情好不为难你便是。”

他刚直起身子,老者却突然开口,“大将?星盛,乱世兵起,必出?肝胆不负千秋之将?,此将?乃是品德高尚之辈,能护家国天下,能守盛世太平,能舍小我而?成大我,战为占与戈,执枪为所战而?战,这?位公子乃是将?星之命,自当一世无双,名垂青史。”

此番言论对于武将?而?言已是最高赞赏,裴战自己?都被吓一跳,也没放在心上,揉了揉鼻子有些好笑道:“那,先借老先生吉言了,有缘再会。”

老者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半晌后收回目光盯着?桌上的银锭和纸张,长长叹了口气提笔在战字下面提了一句卦辞:欲将?青山留青史,莫教白铁葬铜城,男儿立志山河在,风来云去?雪满头。

裴战是武将?,祁然是为文臣,大晋的往后需得靠年轻一辈撑起一片天。

史书漫漫,笔下百言,装载下的盛世千年,是以白骨砌成的波浪壮阔,史书上的寥寥几笔。

风云骤变,大晋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包含的东西有点多,我觉得可能等后面你们会再次返回来看看这章的嘻嘻嘻(?˙︶˙?)。

努力朝着掉马奔去,好奇你们想看什么样的掉马啊??

ps卦辞乱写的,没有什么押韵不押韵一说,但是可以画个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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