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温度有些低,远处升起抹橘黄,空中漂浮着薄雾,枝叶花丛中挂着露珠,林中鸟鸣声此?起彼伏,万物都显得?祥和静逸。
窦元亮落水身亡后,崔灏作为陇西布政使立刻便将主事权夺了过来,对外以窦元亮谋害户部侍郎的名头开始行事,他手段雷厉风行,手下的人迅速将一干涉案人等?捉拿归案,不过一日的功夫以有多人下马,湘州众多官员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大气也不敢喘,恨不得?以死?明志好证明自个儿同窦元亮没有半分关系。
窦府被府衙官兵围的水泄不通,里头的丫鬟下人虽不知发生何事,却也慌了神,说话做事都比往日更小心了些。
水患还未解决,窦元亮留下来的烂摊子也没被收拾干净,又?突发疫病,所有的事都凑在了一块儿,十足让人伤神。
季思一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是才眯眼休憩一会?儿,便被风打窗户的声音吵醒,他揉了揉眉心,试着张了张嘴发出单音,伤口处已经?开始结疤随着喉结滑动还是有些疼痛,不过同昨日相比却是好了许多。
他吐出口浊气,趿拉着鞋,随意将外袍披在身上缓缓走?至门前,抬手将门往两侧拉开,屋外的光线打进?屋中,抬眸望出去时,门外那人也闻声回首,二人便这般对上了视线。
“季大人。”祁然率先出声。
季思点了点头。
可能从?自己?眼中看出疑惑,祁然又?解释道:“抱歉叨扰,只?是下官有要事相商。”
听他这般说,季思微微侧了侧身示意人进?出,随后冲端着托盘站在门外值守的丫头招手,才裹紧衣袍跟着祁然身后回到屋中。
那丫头是窦府的丫头,估摸着是听说了些什么,知道窦府不是以前得?窦府了,有些怕他俩,伺候季思洗漱时十指止不住的颤抖,尤其替他伤口换药时不小心力气用的大了些,结疤的伤口渗出了血珠,季思正在听祁然说话,顿时眉头一皱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状,这丫头猛地一下跪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大……大人饶命啊!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季思用手帕捂着脖颈,垂首看了她一眼,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祁然噤了声,他将手中茶杯放下从?椅子上起身,几步便走?到季思身旁,微微附身拿起桌上褐色的药草,温声道:“我来吧,你去瞧瞧药煎好了吗。”
后头这句时冲地上跪着的丫鬟说的。
那丫头连连磕了几个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踏出门槛便小跑着走?远,屋里只?又?剩下二人。
季思转头仰首抬眸,有些茫然的看向身后的祁然。
后者垂眸,身影闯入面前这人瞳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祁然出声说:“下官替大人上药。”
听见?他的声音,季思没出声,只?是收回了视线抬起下巴露出脖颈上的伤口,随后端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像是再说“有劳了”一般。
祁然也未回话,附身盯着这人脖颈的伤处细看,窦元亮用了不小的力,虽未伤到深处但红褐色的伤疤似蜈蚣爬虫,瞧起来还是有些瘆人,他目光如炬,盯着瞧了好一会?儿,久到季思都感?觉有些不自在,视线漂浮着找不到落点的地方,最终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闭上,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小半晌后,季思才感?觉脖颈处传来清凉湿润的触感?,药草覆盖在他的伤处,驱散了那股灼热和疼痛,草药特有的苦味钻入鼻腔中刺激着嗅觉,祁然涂药时指尖会?触碰到他,这人指尖微凉,轻轻点在脖颈上,若有似无的感?觉如同隔靴搔痒一般难受,这人的每次指尖略过,季思身子都会?情不自禁软上一分,这种滋味令人窒息,他眼睑轻颤,唇线紧抿,十指用力攥紧袖口不敢松懈半分。
脑中理智有些飘散,直到祁然微凉的手指覆上喉结,季思这才慌了神,以至于忘了所处环境,猛地一下睁眼,身子下意识往后倒去,就在险些倒地之时,却突然被人扶住后颈揽了回来,季思抬眸,就听祁然道:“别动。”
季思呆愣在原地,不想用都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窘迫,他眼尾本就含情,上挑着看人时带着若有似无的情谊,分不出几分真几分假,此?时眼眸像是含着雾气的晨间溪水,里头满是欲说还休的遮掩,二人对视之间瞧的清楚直白,祁然心下一沉,连忙垂下眼眸避开,动作干净利落的替他上药包扎,才收回手站在一旁说:“好了。”
闻言,季思将心中各种念头按了回去,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纱布,冲人点了点头,端起茶杯饮了几口,好浇灭那些个胡思乱想。
气氛有些奇怪,崔灏和杜衡踏过门槛进?来时都有所察觉,二人面面相觑都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同一个意思。
崔灏走?了过来,先出声道:“昨日忙的没歇息,都给忘了问问季大人身子如何了?”
季思笑了笑,翻过纸笔写到:
【劳崔大人惦记,已无大碍】
“那便好,”崔灏也跟着笑了笑,“没曾想窦元亮这厮打算鱼死?网破,若不是大人留了个心眼,到时候可真是着了他的套。”
【他藏的粮食和银子可找到了】季思凝神沉思片刻又?写到。
“找不到,”杜衡叹了口气道:“昨日把远良粮号给翻了个底朝天?,倒是翻出了个地窖,里头是空的,估计是存放之前那三万担粮食的,按照推算,至少还有不少于七十万担粮食才对。”
“粮食这事先不提,崔大人昨日去了趟府衙牢房,里头情况如何?”祁然问道。
“我来便是要说这事,”崔灏凑近了些说:“昨夜我带人去瞧了瞧,确实是疫病,除了王之贵里头好几个人都有发热咳嗽的症状,犹豫再三把他们其他人分开关了起来,走?时都吩咐下去,不能让人探望,那几个大夫也照祁大人说的给扣下派人守着,至于后续的事宜还得?商谈之后再论。”
听到这儿,季思有些疑惑,埋首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到祁然面前。
后者垂眸看了一眼点头,“是我让他们把那几个大夫扣下的。”
季思皱着眉。
祁然解释道:“你我都已知晓这是疫病,可知道了又?能如何,既无医书?记载,也无案卷病例,现如今也没寻到法子解决,官府还未出声,若是那几个大夫回去大肆宣扬,不出半日这消息便会?传遍全?城,百姓知晓后定会?人心惶惶,纷纷想跑出城去,无人引导便只?会?一团遭,有心之人借机生事更是麻烦,那时候他们会?为求自保许是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因而才将知情之人给扣下,等?今明两日稳妥些再告知百姓不迟。”
他说的有理,若是官府还没法子控制局势,突发疫病的事便被人传了出去,湘州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了这消息,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到时候再想办法去镇压就没那么容易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准备充分些再将这事公?布出去。
崔灏明白他们的意思,却还是有些着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也没坐下,犹豫许久还是询问道:“这病来的突然,又?不知病原是何,昨日那几个大夫瞧过都是一筹莫展的,统统没方子下药,若是再不想想法子,那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湘州城中的百姓都得?等?死?,咱们能撤,他们可撤不了,难道眼睁睁看着这成千上万的百姓去死??”
“事情许是还没这么严重,”祁然稳声说:“目前只?有难民所和牢房几人有发热咳嗽的症状,兴许染病的人并?不多,趁着情况还未变的不可收拾,我们率先将疫病控制住,把染病的放在一块儿,其余百姓撤出来,难民所人数过多统统挤在一块儿太过于危险,到时候传染起来便是成片成片的,得?把人疏散开,不能凑在一块儿!”
“可是往哪儿疏散啊,”杜衡反问,“城外洪水泛滥,城中百姓聚集,他们能去哪儿?处处都容不下他们!”
是啊,能去哪儿,湘州只?有这般大,容下所有人已是不易了。
季思坐在椅子上垂眸想了好一会?儿,随即在纸上写到:
【以修葺为由,征农地为用,主道为界,立拒马,左置医药,右置难民,一日两银】
他将纸张递了过去,三人看完后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你想用这法子将他们隔开?”祁然道。
季思点了点头,又?写到:
【有地方容患者才好便于救治,总好过有病无病均在一块儿的好,若是张口便征地,百姓总归是不愿的,给了银子便是他们求着被征】
“可是一日两银,北郊农地至少有五十亩,一日便是一百多两银子,若是长久下来可不是笔小数目,湘州水患前段时间开沟渠修堤坝,库银早就没剩多少了,全?给拿出来往后又?该如何。”杜衡叹了口气说。
“库银不够那便不用,”祁然轻声道:“窦元亮不是藏了不少银子吗。”
“可那银子不是不清楚藏在那儿吗?我们处处都寻过了也瞧不见?,像是压根不存在一般,这没有思绪又?从?何找起?”崔灏不解的问。
祁然端起茶抿了一口,从?容地说:“窦元亮这人猜忌心过重,走?上这一步也不过是为了钱和权,那银子是他的宝贝,自然得?放在他瞧的见?的地方才会?安心,湘州就这般大,那么大一笔银子和粮食想瞒天?过海,藏的神不知鬼不觉是不可能的,总有蛛丝马迹会?露出来,可能被我们忽视掉了什么细节,只?要他窦元亮上不了天?,下不了海,这东西就在地上跑不走?。”
他语调轻柔,说话不紧不慢,却让几人稳下了心神。
“越是这般越是乱不得?,”祁然盯着桌上的茶壶,“崔大人是陇西布政使,湘州的官员也都乐意听你调遣,我们出声倒是越俎代庖了些,所以得?劳烦崔大人以征农地的名头把棚子搭起来,这事得?抓紧些,迟一日染病的百姓就多一些。”
崔灏一直忧心忡忡,也知晓一己?之力无法救湘州,随即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立马安排下去,只?要不下雨,最迟明日便可完工。”
“接下来得?麻烦杜大人了,水患,窦元亮藏粮牟利,包括现在的疫病都得?悉数上报回京,一封以你的名义,一封以陇西布政使司的名义,让驿使快一些,争取后日便送回临安,这事不容小觑,得?让皇上早日定夺。”
“下官明白了。”杜衡应道。
祁然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抬眸望向崔灏,“想同崔大人借一个人。”
“谁?”崔灏有这疑惑。
“刘参政,”祁然道:“我极少离京,但也知道地方官员最会?推诿,平日里懈怠不想出力,因而得?辛苦刘参政同我去一趟千户所,用布政使司的名头压一压他们,从?今日起,湘州封城!一律不准外来人口进?入,城中百姓未得?上报官府也不准随意进?出,违者重罚!”
“剩下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得?靠季大人了。”祁然看向面前这人。
闻言,后者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只?能缓缓收回手将之放回桌上,有些意外的冲他挑了挑眉。
“季大人觉得?窦元亮会?把银子藏在何处?”
季思没好气的笑了笑。
他也想知道窦元亮把银子和粮食藏在哪儿了,祁然到真是看得?起自个儿,真以为自己?设套从?窦元亮身上赢了一把便是算无遗策了,这人这般问,指不定是认为自己?还瞒着他不少事。
其实就像祁然说的那般,窦元亮这人心思深沉,孑然一身没有牵挂,这种人最是难拿捏,却也最好猜测,他得?把东西放在自个儿看得?见?的地方才安心。
季思抬眸望向窗外,紧抿嘴唇,食指在桌上上下轻轻敲动,种种思绪翻涌,半晌后目光一凛,他勾唇笑了笑。
原来在哪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季思:【害羞脸】你要负责。
祁然:???
季思:你摸我喉结!
祁然:我那是给你擦药。
季思:人家都说,摸喉结是性暗示,你在暗示我,来吧,尽情□□我,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怜惜我!嘿嘿嘿!
祁然:【哭笑不得捂人眼睛】进屋。
以下剧情由于种种限制不得观看。
小贴士:拒马:就是电视剧中那种用来拦路的头尖尖的木桩,一般用于军事活动上。
ps:不出意外疫病这个副本大概65左右结束,然后准备回京,掉马啥的等着,总会掉的,嗐,我看你们傻乎乎的,我都想剧透了,不行,我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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