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刚出了个头,这雨却没见到要小的趋势,天阴的可怕,时不时的电闪雷鸣,像是划破天际,将天从中撕裂开,黑压压的仿佛朝着人压了下来,带着股压迫感,随时抬头一瞧,都感觉这天要踏了。
雨声轰然响彻湘州每一个角落,郊区的湖泊江流夹杂着泥沙滚石似洪水猛兽,惊涛飓浪,在河床里肆意横行呼啸而过,那发出的轰隆声,狂妄张扬,像是对所有人的蔑视和嘲笑。
四处可见洪水过后的断壁残垣,一群人挤在小屋里胆战心惊瑟瑟发?抖,处处可闻家破人亡后的痛哭流涕,遍地可感自然之力后的无情摧残。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顺着瓦片的沟壑下落,在檐角处形成一扇水做的帘子,将内与外隔开,整个湘州都被大雨冲刷着,有一种亮堂堂的感觉,街道上是不停往低处流动的雨水,哗啦啦的形成一道明显的小河,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有了积水,那片区的房子已经有大半泡在水中,堪堪冒出个顶,已然是不能住人了。
州城选址较高,受灾情况也最轻,因而周遭幸存下来的村民?纷纷一窝蜂涌进了湘州,一时之间大街小巷中随处都是人影,官府临时搭的雨棚里面几乎挤满了人,百姓挽着袖子和裤腿在路上走着,一脸的忧心和恐慌。
晚些的时候,又?起了些风,本来已经渐渐小了的雨又猛地一下变大起来,寒风暴雨,凉意逼人。
按理说明明已经回暖的春季,但此刻却凉进骨髓,湘州守城门的士兵被冻的唇色苍白,抬头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连忙躲进城楼中,席地而坐,互相传着装了烈酒的水囊喝了一口,随后双手用力搓了搓,烈酒入喉,僵硬的身子终于回了点热。
其中一人耳尖轻动,下意思侧头望向雨夜,眉头一皱,缓缓起身走到檐下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的张望,像是瞧见了什么东西似的。
一旁的同?伴望了他一眼,沉声道:“老三,你看什么呢?”
被叫做老三的士兵指着前头黑的瞧不起景物的城外,回头说:“那头好像有人过来了。”
说话的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匆匆瞟了一眼,也没看见个人影,随后收回视线耸了耸肩一脸毫不在意,“这天阴成这样乌黑麻漆,外头又还下着暴雨,哪儿来的人,别是你把林间那些杂毛畜牲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动静看成人影了。”
话音未落,重重的马蹄声和马喘息的嘶嘶声,混合着嘈杂的雨声从黑夜中传了过来,这人又望向黑暗中一脸震惊,“淦,真他娘的有人。”
他抄起一旁的蓑衣直接往身上一裹,急忙钻了出去,双手扒着墙面,借着昏暗的烛光,凑近城墙眯着眼好希望能看清楚东西。
这夜色浓的似墨,衬着雨雾,更是让视线所及之处被笼罩上了一层纱,所看皆带着股朦胧模糊。
定眼瞧了好一会儿,只听这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踩在地面上的力度很重却不嘈杂,一下一下的节奏像是只有一人而已。
片刻后有一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身影从远处冒出来渐渐清晰,他乘着夜色冒雨奔来,身下的马喘着大气,发?出极度疲累的倒吼声,马蹄重重的踩在水坑中溅起水花,声音逐渐逼近,一直到城门口时,这人大喊出声,“吁!”
随后勒紧疆绳,马匹脖颈突然受到了制约,重心往后,迈出去的前蹄悬在空中划了几道小小的弧线,随后稳稳落在地面上,有些慌乱的前后踱了几步。
城楼上的士兵皱着眉探出身子朝着人张开嗓子询问道:“下面来者何人?”
马上这人连忙回应,语气有些紧张和着急,“我从临安而来,有重要的消息要告知窦刺史,劳烦各位大哥通报一声,速速开城门。”
“我们按规矩办事,这时候过了已经闭城,你若有事等明朝儿城门开的时候再来便是。”
“这是京中来的急报,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耽误了大事你我谁能承担的起!”
楼上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迟疑,有些担忧这人说的是真的,那要是真耽搁了大事,几人的确没法承担。
这时候那个叫做老三的士兵出声问:“通报不难,可我们怎知你说的就是实话,你可有信物证明身份?”
“有有有,”那人连忙道,急忙翻身下马从兜里掏出一块牌子,往前凑近了些许,仰着脑袋大喊:“信物在这儿,劳烦各位大哥了。”
距离有些远,再加上夜色太黑瞧的不是很清楚,于是另外一个人扔了麻绳下去将牌子钓了上来,拿在手中细细掂量了一下,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转身牵马朝着刺史府奔去。
窦元亮这些日子被水患这事烦的头疼,整宿整宿没睡好觉,今日难得有些睡意,刚同?侍妾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了重重的拍门声。
“大半夜的,谁人敲门啊?”侍妾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被这嘈杂急促得声音吵的他火气有些上涨,睁开眼睛朝着门外怒吼道:“半夜扰梦,没规没矩!”
门外这人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回:“大人,临安来人了。”
闻言,窦元亮刚刚还有困意的神?情一下清明了,推开贴上来的侍妾抄起对放在床头的外袍披在身上,趿拉着鞋子几步到门前拉开大门,湿凉的水汽迎面扑来,外头哗啦啦的雨声顿时显得格外清晰,夜风拂过,他紧了紧衣袍,一脸严肃对着管家道:“来的是何人?”
“不知,今夜值班守城的士兵还未让他进城,不过递了东西上来,说您一瞧便知道了。”说完他将手中那块牌子递了过来。
窦元亮接过一看,脸色顿时一变,立刻吩咐下去,“把人领进来,动静悄悄些,别让人瞧见了,再派人去通知王判司速速来前厅见我。”
“是。”
等那送信的被人邻进刺史府时,刚刚的倾盆大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他随着管家三拐两绕到达正厅行了礼后便直接进入主题,将包裹中的小盒子递了上去,又?被人领着退了下去。
手中握着木盒,窦元亮冷着一张脸缓缓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封信,内容不多,包含的消息却不少,他一字一句一行一列的看完,随后呼出一口浊气,将信按着折痕折了回去。
“大人,信中说了什么?”一旁的王判司观望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因而出声询问道。
闻言,窦元亮将信放在桌上,“皇上派人来湘州了。”
王判司皱了皱眉,小声询问,“可是为了水患这事?”
“你说的是废话吗?”窦元亮瞪了他两眼,“难不成是念着你我功高劳苦为了来看我们二人?”
“皇上派的是谁?”王判司赔笑了两声又?问。
窦元亮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才叹了口气道:“来的是户部季不言。”
“户部的季思?”王判司有些惊讶,“听闻他是太子的人,皇上这意思是这事归太子管了?”
“倒也不是,这信里头说和他一道的还有大理寺少卿祁子珩。”
“姓祁?可是……”
王判司话还没说完,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窦元亮缺明白他这话中意思,点点头,“正是临安祁家,这祁子珩便是祁相幺子。”
“略有耳闻,”王判司道:“可是这般却让人更加猜不透了,户部来人是情理之中,可这无论怎么轮为轮不到大理寺来管着水患之事,怎派了他来?”
“皇上的心思你我又?怎能清楚,这般安排里头定是有他的用意所在,做好你我本分,妄揣圣意可是要不得。”
“大人教训的是”,王判司弯了弯腰,谄媚道:“不知信里头可还有说些什么?”
窦元亮这次没说话,只是拿过桌上薄薄的那张信缓缓靠近烛台,橘黄色的烛火上下跳动了一下,发?出滋啦啦的声响,信纸刚碰到边缘,火舌立马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已成灰烬刷刷掉落在地上。
明明暗暗的火光打在他脸上,让人瞧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火舌烧的极快,很?快便在信纸上蔓延开来,没一会儿就要到尽头,窦元亮松开手指,手中残缺的纸张被风一吹,打着小旋缓缓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被火舌吞噬干净,只留一点黑色灰烬和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光。
他扶着把手慢慢起身,走到了走廊檐下,外头的雨小了些许,只是四周依旧黑的像墨,檐下的烛光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窦元亮一只手抚了抚胡子,一只手背在身后,神?色凝重的望着外面的朦胧烟雨,沉声道:“身前莫管身后事,一生真伪复谁知,湘州这天,终究是不同?了。”
王判司将视线从已经灭掉的灰烬上移到了门前这人身影上,微微一偏头便瞧见了屋檐下滴下来的水珠。
这事背后,怕是不简单啊!
与此同?时,陇中布政使司也收到了一封从临安来的信。
大厅中端坐在上座的男人三十有几的年纪,身材伟岸,相貌英俊堂堂,五官深邃,目光如炬有神?,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威风凛凛的气势,正是陇中布政使翟灏,翟幼宣。
他刚合上手中的信,立马就有人迎来了上来,着急问道:“大人,驿使送来的信可有说些什么?”
翟灏看了众人一眼,抿紧成一条线得薄唇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道:“湘州归属陇中,出了水患这事是我们布政使司的疏忽,皇上已有不悦,因而京中派了两名官员前来视察情况,特此下令让布政使司配合,若能平水患便算作将功补过,如若平不了……”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缓了一口气才一字一句继续说:“便算作玩忽职守,按罚治罪,陇中布政使司一个都逃不掉!”
话音一落,周围几人脸色否白了三分,其中一人一脸害怕,喃喃自语道:“这事怎怪我们,明明是……”
“事已至此,怪谁都已无用,如何解决才是当务之急,”翟灏打断他的话,“这次京中派来的人是户部侍郎季思,他是个什么人,你们应该都有些耳闻,漳州归属陇中,他是漳州人士,你们当中有人许是比我更熟悉些,也不用我再多说,若想保住自个儿项上人头,就给我盯紧他,别有丝毫懈怠。”
翟灏冷声道:“此次背水一战,困难重重,管他什么季思张思的,妖魔鬼怪来一个干一个,湘州是我的地盘,这事他没资格碰。”
这话里包含着浓浓的杀气和怒火,夜风拂过,惊起众人一身的凉意,他们抬眸看了看的正座上的男人,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慌乱。
平水患,救湘州。
可是如何平,如何救,众人这几日寝食难安也没想到法子,更何况如今又?来了个贪污腐败的季不言。
如何应付这个季不言这时候又?让他们伤透了脑筋。
被人念叨了一宿的季不言这时候应景的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鼻子皱眉,有些纳闷这半夜三更的谁在念叨自个儿,想来想去也没个思绪。
他这般讨人嫌,别人念叨他,那八成也没什么好事,索性便也不想,安心侧过头盯着睡在自个儿身旁的祁然笑的有些猥琐。
睡着的祁子珩没有白日里的冷淡疏远,眉眼如画,带着股淡淡的柔情,他睡相极好,整个人姿态端正,不动不吵,十分乖巧。
用乖巧这个词来形容祁子珩季思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这时候却又觉得异常合适。
他没了睡意,便盯着祁然这张处处生的合自个儿心意的脸蛋瞧的很?仔细,越看心跳越是激动,甚至还看见他耳垂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在接近耳蜗的位置,他有些好奇,手比脑袋动的快,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摸了上去,用力揉了揉不够还用指尖轻轻刮了刮。
甚至还在心中感叹道:还真是颗痣啊,以前怎没瞧见。
随后他听到耳旁响起一道悦耳低沉的男声:“你在干嘛?”
说实话黑夜里突然响起声音是真把季思吓了一跳,猛地一下抬头就和祁然对上了视线。
屋外飘着细雨,从屋檐滴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屋中二人离的很?近,季思右手还在祁然耳垂上,整个人大半个身子贴了过去,一抬眸,一垂眸,连呼出来的热气都交织在一块儿,气温骤然升高,莫名暧昧了起来。
季思眨了眨眼,心想:
按照话本,我这时候该亲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读者小可爱:【激动脸】亲,给我亲,使劲亲,嘴巴不亲破别给我起来!
帅气的作者:【冷漠脸】
读者小可爱:祁季暖暖给我gkd,接吻拥抱上床一条龙,安排上!
帅气的作者:【冷漠脸】
读者小可爱:【越来越激动】我是床,我自己来了!
帅气的作者:【默默打开举报】管理员大大,这里有人ghs,没错,就是她们!
读者小可爱:???
ps:不容易不容易,二人终于能躺在一张床了,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进步啊!
我明天要去给亲戚当伴娘,哭唧唧,不过别担心,我一定会更新的!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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