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沈云岁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脑袋里像装了十斤的石头,沉得抬不起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手腕挨到床边触碰到一个温热丝滑的弧形物品,这才惊得她从床上翻起了身,低头一看是宴礼躺靠在她的床边。
“你怎么睡在这?”
宴礼已经被沈云岁刚才的翻身惊醒,听到她问话这才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将脑袋仰靠在床缘回答道:“你问我?五小姐忘记你昨夜的盛情邀约了么?”
沈云岁想了半晌才隐隐约约想起自己昨夜似乎是拉着什么不肯松手。她有些尴尬地把脸埋回被子里,过了片刻才掀出一条缝隙命令式地开口道:“我昨晚喝多了,醉鬼的行为不能计较,你赶紧都忘了!”
宴礼翻过身,单臂搭在床沿上,枕着胳膊看着被子缝隙后露出的半个小脑袋道:“那不行,你昨晚可是拉着我的手,夸我好看,说我聪慧,对着我夸了那么多......”
他每说一句,被子后的脑袋瓜就往后缩一寸,直到他说:“你还说等以后你成为首富,就给我盖个金屋,你的钱都随我花!”
沈云岁顿时掀开被子掐腰道:“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这么傻!”
宴礼见她才反应过来,在床边笑得打滚,沈云岁气得丢了个枕头过去,两个人拽着一个枕头大战了好几个来回,连福儿和寿儿敲门都没有听见。
最后还是福儿重重咳了好几声,才打断了两个幼稚主子的孩子气行为。
见他两收拾好安静下来,福儿才上前福身道:“小姐,姑爷,沈管事求见。”
沈云岁和宴礼到前厅时,沈洵带着青生已经站在厅中等候了一会,今日的青生比昨日要乖巧很多,规规矩矩地站在沈洵的身后,见到沈云岁和宴礼也很有礼貌地行礼作揖。
沈洵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沈云岁入座后便招呼他一同坐下,沈洵推辞了几次但又拗不过沈云岁,这才谢礼坐下。
“沈管事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洵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是有关家宴的事。”
沈云岁迷茫道:“家宴?”
沈洵见沈云岁一脸茫然,便知晓这位小姐定是忘了她主人家的身份,开口提醒道:“如今五小姐是山庄的主人,几位小姐与姑爷又都在府内,依着礼节理应款待一番。”
沈云岁这才反应过来,客随主来,即使这些客不讨喜,她也该设宴客套一下,不然回去后,那几个死对头必然回去编排她一顿。
“多谢沈叔提醒,家宴事宜就麻烦沈叔安排了。”
沈洵起身应道:“小姐客气了,您看时间就定在明晚如何?”
沈云岁点头应允。
沈洵又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叠账本交给沈云岁,和沈云岁汇报道:“小姐,这是温泉山庄近几年的账务,还请小姐查验。”
温泉山庄是沈家的私家休养之地,不对外开放。没有额外的收入,还要供着一众人的开销,作为温泉山庄的主人,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然而翻了几页账本,沈云岁却被账上的余额震撼到。
她诧异地问道:“账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余钱?”
沈云岁快速地翻看账本,看到好几项买卖,这才明白是沈管事他们利用山庄现有的条件在做生意。
沈洵拱手道:“之前老太爷将山庄交给老奴打理,老奴斗胆,在山庄里做起了一些小买卖,如今五小姐掌事,老奴便携账本向小姐请示,如若小姐觉得不妥,老奴即刻停止。”
沈云岁看到买卖记录项,多数是一些果蔬产物与家养禽类,每年的售量价格均不低,所赢利润也是八成都入了公账,还有二成给了山庄仆从做贴补。
“没什么不妥,你们做得很好,往后所赢利润可多取一成作为贴补奖励给干事认真利索的忠仆。”
沈云岁看了会账本对每年的买卖数量有了大概的估量,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每年这么大数量地果蔬家禽,你们是喂养在何处?”
她在山庄的这几日并未见到果园禽圈,但账本上又有种子之类的材料购买记录。
一旁的青生快速地抢答道:“都在附近的山上,山庄背面有一条上山的路,山上的地盘一直空着,我们便拿来种植养殖了。”
沈云岁不禁夸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将荒废的土地都利用了起来。”
青生得意道:“而且朝向山庄这面是阳坡,阳光可充足了,结出来的果子水分多,味道香甜,每年来买的人可多了。家禽散养在果林里,每天食果饮露,在林间奔走,肉质鲜嫩可口,连林叔都说是不可多得的上等食材!”
温泉山庄的盈利方式倒是给了沈云岁不少启发,茶园附近也浪费了许多土地,或许可以按照温泉山庄的方法,把那些土地利用起来。
找到了新思路,沈云岁心情颇好,她好奇的向沈洵打听起这个出谋划策的人,沈洵还没答话,一旁的青生倒是格外嘚瑟:“那个谋划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云岁看了眼沈洵,沈洵点头证实了青生的话,这让沈云岁对青生有了转观。
没想到这个鲁莽冲动的少年,还有这样灵巧活络的心思。
见沈云岁面露赞赏,沈洵也忍不住夸赞了一下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青生这个孩子打小就聪明,对数字非常敏感,在记忆,心算方面很擅长,做生意也颇有灵性。”
听到沈洵夸赞,刚才还扬着尾巴到处显摆的青生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往沈洵的身后躲了躲,小声嘀咕道:“还行吧,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沈云岁思考了一下,如果要把于覃撤换,或许可以培养一下青生。
和沈洵简单聊了几句山庄里的事务,沈云岁便让他们先行离开了。由于酒劲的影响,沈云岁一整天都趴在屋里蔫耷耷的。
宴礼也一直斜靠在塌上把玩着他那把新宠弯刀。
沈云岁趴在桌子上,看着宴礼拿着刀旋转玩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转了出去,削上他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
宴礼拿着刀把玩了许久,又一次旋转后突然发现刀身背面还有几道细小的刻印。
他执起刀倒握于眼前,凤眼微眯,这才看清细小的刻文。
“自羽?”
他坐起身向沈云岁问道:“刀名?”
沈云岁本想点点头,但是又觉得晃脑袋都晕,便趴着没动嗯了一声。
宴礼拿着刀从塌上翻了下来坐到了沈云岁的对面,他对刀名的由来很感兴趣,开始追问道:“小姑奶奶,别睡了,说说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沈云岁被他烦的不行,只好坐起身回答道:“羽翼自成,何仰云梯?”
自己就可以生出羽翼直冲云霄,又何必仰仗云梯而行?
宴礼沉默的抚了抚刀名,又翻转到背面,灰白的海东青正在冲破云霄。
生来便有羽翼,奈何却被缚束。什么时候他才可以肆无忌惮遨游于外?
“小姐,齐四小姐差人送了花篮过来,还挺好看的,可要给您放在屋内?”
寿儿抱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篮走了进来,沈云岁看了半天,只觉得这花眼熟,但是没想起名字来。
“这是什么花?”
“是松见花。”
沈云岁看向宴礼:“你知道?”
宴礼嗯了一声:“山庄里就有不少这花,一般伴生在松木附近,香味清新淡雅,有凝神安眠之效。”
沈云岁小声表扬了一句:“懂得还挺多。”
既然好看好闻又有这么好的功效,沈云岁也不想浪费了它的花期,便让寿儿摆在了内室的橱架上。
宴礼看了眼还在头晕的沈云岁,便吩咐寿儿去给她煮碗醒酒汤。
“明晚还有宴席,你可别喝了。”
沈云岁一听到明晚还有宴席,不禁哀嚎出声:“四姐她们向来知道我不擅长喝酒,肯定会灌我,想看我出丑。”
难得看到沈云岁认怂,宴礼也好心道:“行了,明天我帮你喝。”
沈云岁欣慰的看向宴礼,感觉这刀没白送。
第二天晚上,除了沈云岫要照顾断了肋骨的高溱没有来,其他人都早早的入了席。
沈云岁刚在主席坐下,沈云素便开始绵里带刺的笑道:“爷爷打小就疼小五,当年她刚回来时又瘦又弱,爷爷每天各种好食好物的生养,这几年虽看似严厉,但心中终究还是偏袒咱们小五,这么好的庄子说给便给了,大姐我是真的嫉妒了!”
宴礼当即哼笑道:“那大姐可以找找四姐夫帮忙,没准爷爷一偏袒,当家权都给你了。”
沈云禾按了按沉不住气的齐朝骞,瞥了眼宴礼,然后看向沈云素讥讽道:“大姐拿时云斋的账务去找爷爷,至少可以分得十几个庄子,又何必在意这一星半点。”
沈老太爷早就曾说明,沈家只有一个当家人,届时其他人只能分家退出。以时云斋这两年的情况来看,入不敷出,这样的经营早晚要丧失竞争力,分家出户。
沈云素脸色白了白,眼眶都气得泛红,沈云烟赶紧出来搭台阶道:“好了好了,难得姐妹们坐一起,今日五妹做东,上得可都是好菜,别浪费了!”
宴礼也拾著给沈云岁夹了块酥炸肉道:“来,试试小酥肉。”
听到宴礼的话,沈云烟疑惑道:“这不是滑肉么?五妹夫怎么叫它小酥肉?”
作者有话要说:1、“羽翼自成,何仰云梯。”这句话改自王勃《观内怀山》中的“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
2、文中提到的松见花,我瞎编的,请勿考究!而且文中很多花,药,名都是我编的,请勿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