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说:“沈老师,钱。”
一如既往的淡定语气,眼睛眨得不慌不忙的,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惊扰到她。
这种性格去讹人,还是先掐哭了自己才去讹的。
反差让外人捧腹是情理之中。
沈见清看着,却只感觉心口发麻。
如果她当年兑现了和4岁那个秦越的约定,她现在应该就是这么可爱又好玩的女孩子,也许还性格活泼。
或者,她没有在秦越真心觉得谈恋爱开心的时候选择戛然而止,那她现在肯定会有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笑起来阳光明媚。
这些永远也不可能成真的“如果”凌迟着沈见清的心脏,她强装镇定,说:“秦师傅,这是你凭本事讹的钱,给我干什么?”
久违的称呼出口,沈见清先愣一下,然后才看到秦越的刘海被夜风吹动。
她本能闭了一下眼睛,声音闷在厚实的羽绒服领里,说:“给你讹的。”
废话。
沈见清心道。
她的车被剐了,不给她讹给谁讹?
不过,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给你”多少带着点偏心。
在被她骂过、伤过之后,依然纯粹的偏心。
她随便向她走一步就轻易换回来的偏心。
沈见清心潮翻涌,在仍然夸张的笑声里望住秦越想,她明明是个极聪明的人,怎么偏偏生了一颗笨拙到无可救药的心?也不知道是她的不幸,还是……
她的幸运。
沈见清伸手拨了拨卷发,借势掩去瞳孔里的起伏,然后接住那叠零碎的纸币,说:“后面几天的草莓钱有着落了。”
秦越“嗯”一声,想起宋迴吃不到草莓地怨念眼神,补充道:“不用天天买。”
工作紧迫,她作为团队一员,有义务适当地维护团队和谐。
沈见清不清楚秦越心中所想,她往口袋里装纸币的动作顿住,看了秦越几秒,问她,“腻了吗?”
秦越站在风口,感觉沈见清的声音被吹得有些晃,她偏了一下头,说:“没有。”
沈见清又问:“那为什么不要我买了?”
声音依然不稳。
但是这个角度没有风。
秦越看着沈见清,手虚握了一下,说:“每天下班都要你跑一趟水果店,太麻烦了。”
沈见清捏着纸币的手指压紧又松开,延迟两秒后笑了一声,垂下眼帘,“就一脚油的事,有什么麻烦的。你只管吃,别的不要瞎操心。”
秦越说:“嗯。”
不远处,宋迴等人已经笑完了,正勾肩搭背地商量着跨年的事。
谭景作为“男团”——以主控组和测算组为主要成员的民间自发组织的队长,竟然全程不参与。
宋迴踹他:“你干嘛呢?”
谭景半死不活地抬头:“怀疑人生。”
主控组任务重,自从进入研发阶段,他们每天都在加班。
具体忙到什么程度呢?
他现在和宋迴住一个房间却没什么机会说话。
所以什么跨不跨年的,他真没兴趣,现在只想睡觉。
宋迴被谭景的精神状态吓到,往旁边跳了一步,说:“哥你赶紧回吧,我不想大过年的替人收尸。”
谭景扭过头,幽幽地盯住每天捎着自己上下班的导师,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神明的光辉,然后,因为周斯一句话,变成了现实的阴沟。
周斯两手插兜,曲腿往路边的共享单车上一坐,扬起声说:“秦越今晚讹人有功,沈老师是不是该给个奖励,把她捎回宾馆去?”
师扬双手赞成:“沈老师,我师妹身体不咋好,今儿天寒地冻的,真得麻烦您捎一段。”
周学礼也说:“我小徒弟可交给你了啊。”
因为一场极具反差的讹人事件,秦越突然变身团宠,备受关心。
反观谭景,弱弱地举起手,想说自己要求不高,副驾后排全都给秦越,他只需要个后备箱蹲着就行了。
结果话没出口,被周斯一个眼神扫过,莫名其妙就怂了。
沈见清转头,和周斯对视一眼,对周学礼说:“您放心,我一定把您小徒弟安全带回宾馆。”
周学礼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吆喝着其他人继续往〇七一走。
很快,路边恢复安静。
沈见清和秦越站了几秒,前者解锁车门,走过去拉开副驾的门,说:“傻愣着干什么,上车了。”
秦越看着神色如常的沈见清,舔了一下发干的唇沿,坐进车里。
沈见清快速换了平底鞋上来,把暖气开到最大档,停了一会儿,忽然说:“转头过来我看看。”
秦越照做。
沈见清没什么温度的手抚上秦越脸颊,眼神里一半不悦,一半心疼,“掐那么狠,不疼啊?”
秦越说:“疼。”
“疼你还掐??”
“演戏效果要逼真。”
沈见清蹙眉,轻抚在秦越脸上的手指倏地用力,掐住了她。
比秦越自己掐的轻得多。
沈见清还是心里一疼,改为捧住她的脸,侧身过来吻她的脸颊。
秦越在风雪天里待久了,脸颊冷冰冰的。
沈见清吻着她的时候,自己的心脏也好像被冻住了。
她迫切地想给秦越温暖。
手指一动,记起自己两年折腾下来,手早就不热了,失落顿时扑面而来。
沈见清只能更加温柔地吻她,吻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一路向下,到下颌时,沈见清的动作顿了顿,迅速抬起另一只手,将衬衣纽扣解开三颗,朝左肩一拉,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秦越,来这里暖一暖。”
沈见清说。
自从想起和4岁那个秦越的相遇,她怎么都忘不了那个怯生生的小孩子蹭在自己脖子里取暖的画面。
她小心敏感,渴望温暖,却生在冬天,长在冬天,被记了21年的人伤在冬天。
她也勇敢坚强,经历再多,都始终走在去往春天的路上。
沈见清知道这里面有自己很大一部分“功劳”。
她没办法让时间倒流,来阻止这些事情发生,只能加倍补偿。
在脖子里取暖是秦越喜欢的,那她就给,再多都给。
沈见清用拇指摸一摸秦越的脸说:“来,这里暖和。”
空调的风从身侧扫过来,带着令人不适的干燥。
秦越望在沈见清脖子里,思绪行进一步缩回来,忽然记起沈见清说过她可以思考,才低声问:“怎么会想到让我在你脖子里暖?”
沈见清勾在衣领上的手指动了一下,说:“这两年太忙了,三餐不固定,手有点凉,只剩脖子给你暖了。”
只是这样?
秦越的视线移上来,和沈见清对视片刻,没从她眼睛里看出来什么。
沈见清说:“不想?”
秦越摇了摇头,低头靠过去。
一瞬间久违的体温漫过来,带着熟悉的香气。
秦越忍不住在沈见清脖子里蹭了蹭,唇贴着被她当成项链带在身上的沉香手串。
饭局上初见,秦越就留意到沈见清脖子里的项链了,她当时断定不是金银,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手串。
从长度来看,已经不是完整的108子,佛头也不见了,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也许是沈见清嫌长拆了一段。
但仍然不适合她白如绸缎的纤细脖颈。
可她还是戴着。
原因应该是……
“她失眠。”
这是把手串还给沈见清之后,她同关向晨说的话。
眼前的事实向她证明,她又一次算计成功了,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
好像到这一秒,她突然被自己骗人行为的反噬了,浑身疼,连皮带骨。
沈见清扶在她颈边的手握了一下,说:“别乱动。”
秦越置若罔闻,唇张张合合,虔诚地亲吻带着沈见清体温的佛珠。
若有似无,碰又不碰。
这种感觉才最磨人。
沈见清没一会儿就被秦越折腾的气喘吁吁。
她的手落到秦越下巴里,抬起她的脸,和她吻在一起,迷乱而厚重,唇齿间暧昧的声音顷刻就填满了整个车厢。
没人注意到,他们都在朝着新年的钟声和烟花奔赴。
只有她们自己清楚这个吻比钟声嘹亮,也比烟花绚烂。
在暧昧即将发展成Y/W之前,沈见清离开秦越,透着哑的声音在昏暗光线中响起:“想不想去跨年?”
秦越胸口起伏,额头抵在沈见清裸露的皮肤上:“不想。”
“为什么?”
“人太多了。”
沈见清说:“我们不往里挤。”
秦越静了静,应声:“那就想。”
沈见清一愣,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眼眶湿了。
你看。
这个小孩子不论怎么被现实磋磨,都保留着骨子里的纯真。
两年前,在竹林的台阶上,她反问一句,她的口风立刻变了。
两年后她追述一句,她的态度又变了。
她好玩好哄又顺从听话,仅仅只是一声“近一点”,一句“太想你”,再没更多表示,就能让她默默拾起碎了的一身血肉,一身骨头回来她身边。
果然还是她太幸运了,遇到这个不那么幸运的小孩子,她把能拿出来的好处全都拿给了她,固执得让人心疼,更,庆幸。
若不是这样,配不上她的沈见清怎么轻易的失而复得?
沈见清被内疚淹没着。
秦越仿佛有所感应,她静了片刻,抬起头说:“沈老师,麻烦你把座位往后调一调。”
沈见清眨了几下眼睛,藏起多余的情绪,问她,“调座位干什么?”
秦越说:“过去你那儿,请你抱我。”
沈见清愣住,茫然目光被秦越眼里的真挚捕获,心跳快了一点。
她听了一会儿,把座位调到最后,看秦越脱掉外套,露出里面那件看起来就很软和的水蓝色毛衣,然后猫着腰过来坐在她腿上,视线在她的腰和脖颈里分别停留片刻,抬手搂住她的脖子,靠了过来。
虽然不声不响,但沈见清就是在她柔软的身体靠过来那秒感受到了无尽的安抚,真切、安静,顺着她的神经里缓慢伸展,然后悄无声息地同她胸腔里的内疚交换,她整个人就轻松了起来。
呵。
这哪儿是要她抱,分明就是找借口抱她。
沈见清觉得两年后的自己大概很不正常。
秦越让她难受的时候,她想哭,对她好了,她更想哭。
她脆弱得快对不起自己的年纪,可是真的贪恋。
沈见清两臂交错,贴在秦越的脊背上。
她太单薄了,沈见清轻而易举就能抓住她骨骼感强烈的肩膀,另一只手压着的脊背,把她更加紧密的拥入怀里,轻唤:“阿越。”
秦越:“嗯。”
“阿越。”
“嗯。”
“……”
沈见清没完没了地叫,秦越不厌其烦地回。
无趣的对话里,沈见清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就更想把这个小孩子揣着、藏着,不给任何人看见,就不会再被谈论她配不配。
————
临近零点的广场人头攒动。
秦越和沈见清站在树下,远离人潮,享受着热闹里别样的安静。
沈见清回完微信切出来,看到和秦越的最后一句聊天:【别吃了,下班重新给你买】
现在距离下班已经快过去六个小时了,她还没有兑现承诺。
焦躁感突如其来。
沈见清捏着手机说:“秦越,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草莓,很快回来。”
秦越说:“不用着急,现在买了,我也不能吃,太晚了。”
沈见清:“说话要算话。”
沈见清的语速很快,眉心紧拧,整个人透出一股锋利的生硬感,和刚才的放松截然不同,但她好像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样,就那样看着秦越。
秦越回视着,两秒后,说:“这个点还有开门的水果店吗?”
沈见清不假思索:“有。”
有两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有水果摊。
一家在宾馆旁边,一家在〇七一和广场之间。
她看过很多次地图,闭着眼睛都能找过去。
秦越说:“我和你一起去。”
沈见清:“你走路太慢,过去就超过十二点了。”
超过十二点,就算是她食言了。
又一次对秦越食言。
她只是一想到就浑身发寒。
沈见清没再给秦越说话的机会,甫一确认好方向就握着手机快步离开。
走了没几步,沈见清忽然折回来,盯着秦越说:“就站在这里等我,不要走。”
秦越说:“好。”
沈见清转身走远。
秦越看着她匆促焦躁的背影,慢慢抿紧了嘴唇。
来回不过十五分钟,新年倒计时结束,盛放的烟火照得夜空亮如白昼。
沈见清抬起头,只看一眼,就攥紧购物袋大步往热闹之外走去。
前方人来人往,欢天喜地。
沈见清的步子猛然顿住。
她没看见秦越。
她站过的地方现在喷泉跳跃,灯光璀璨。
沈见清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盯着那个方向,往前挪了一步又停下。
烟花从燃放到冷寂形成的光影在眼前快速切换。
沈见清提起步子,越走越快,快要跑起来之前,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沈老师,那边站不了了,我在这儿等你。”
沈见清倏然转头。
巨大的橙色烟花在天空爆破那个瞬间,购物袋脱离手掌掉在地上,沈见清一手搂过秦越的身体,一手扣在脑后,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吻上她的嘴唇。
急躁又深入。
秦越感觉到舌根发疼。
沈见清只吻了五六秒就离开她,又一次不太有前兆地说:“阿越,你睡我。”
没有旺盛的勇气,没有压抑的Y/W,没有戛然而止的失落,就是单纯想让她睡。
睡了好像哪里就踏实了。
沈见清来不及揣摩是哪里,旁边传来男孩子紧张羞涩的声音:“棠棠,你能不能跟我谈恋爱啊?我喜欢你。”
他对面,女孩子脸上一红,小声说:“哪儿有你这样问的。”
“那怎么问?跪下吗?”
“哎呀,你笨死了。”
女孩儿害羞地走开。
男孩跟在旁边手忙脚乱。
他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答复,但女孩儿害羞的表情已经给了给他最直接的提示。
今晚,他们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见清看着两人年轻的背影,有那么一两秒,脑子里空白一片。
她转头看向秦越,嘴唇动了动,说:“秦越,你……”
话到一半如同失忆。
和电梯口那次如出一辙。
秦越却没和那次一样不敢琢磨,她看着沈见清眼睛里闪烁的微弱光芒,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句话是“秦越,你能不能和我谈恋爱”。
然后沈见清眼睛里的光芒就暗下去了,她说:“你能不能睡我?”
秦越单手捏紧食指关节,停了两秒,俯身捡起地上的购物袋说:“能。”
————
周末即元旦。
〇七一在郊区的民宿组织了活动。
这里的冰雪世界对没见过“世面”的纯种南方人宋迴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天堂里还有免费的礼物可以拿——人体冰壶赛,输赢都有奖励。
宋迴等不及,摩拳擦掌地站在场边喊人:“秦越,快点啊!我们需要你用脑子对摩擦力进行科学计算,从而推算出最合理的手法来赢得这场比赛!”
帐篷口,沈见清原本在给学生看论文,闻声转头,看到被寄予厚望的秦越正两手插兜,脸埋衣领,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里睡觉。
她应该听到宋迴的声音了,脸往反方向一扭,什么表示都没有。
宋迴跪地垂冰:“你真的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真的吗?”
秦越不慌不忙拉起了帽子。
还没焐热,被沈见清用手指抬高一点,露出眼睛,说:“出门在外的,要不要稍微团结一下同学?”
秦越一动不动半天,慢吞吞睁开了眼睛:“他一个人就能撑起全场,不需要团结。”
“这是团体比赛。”
“那我勉为其难。”
秦越从善如流地接受沈见清的劝说,准备起身。
沈见清见此,还撑在秦越帽檐上的手指顺势落在她眉心,轻点一下,把她按回去说:“等我一下。”
话落,沈见清收手,帽子重新跌回来,盖住了秦越的眼神。
她在突然暗下来的光线里眨了两下眼睛,不动声色地仰起头,企图用额头推开帽子。
……并没有什么效果。
反而是沈见清掀开她的帽子一看,表情有点绷不住。
沈见清强忍着要上扬的嘴角,把秦越的羽绒服拉链往下拉了一半,边给她裹刚从自己脖子里摘下来的羊绒围巾,边问她:“要不要我去街上给你买两个鸡蛋?”
头发快在帽子里蹭成鸡窝了,不拿来孵小鸡很浪费。
秦越眼睛以下全部被沈见清用围巾裹住,呼吸之间香气扑鼻,她短暂地静了一秒,说:“熟的可以有,早上没吃。”
沈见清终于忍不住笑了。
再见之后第一次亲眼看到。
还是熟悉的感觉。
秦越却抿了抿掩在围巾的嘴唇,心飘浮不定。
“好了。”
沈见清替秦越拉好拉链,隔着松软的羽绒服拍拍藏在里面的围巾说:“去玩吧。”
秦越回神,“嗯”一声站起来,磨磨蹭蹭地往过走。
不远处,宋迴看到秦越如同看见救星,夸张得眼泪都抹了起来。
而秦越……
径直掠过。
沈见清坐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友善”的秦越,感觉光秃秃的脖子有些凉。
她抬手摸摸衬衣里的“项链”,像是确认,然后起身回到帐篷里,坐在暖气旁边给学生改小论文。
周遭静悄悄的,能清楚听到从冰面上传来的年轻笑声。
秦越站在几支队伍之外,手里拿着裁判的小红旗。
周斯远远看见,脚下一顿,走过来说:“你怎么当裁判了?”
秦越不吭声,小红旗往谭景身上一指,违规入圈的他就自动自觉抱着滑雪圈去了旁边。
周斯唏嘘:“谈恋爱也改变不了你的高冷。”
秦越说:“还没谈。”
周斯转头看她:“没谈她天天给你书包里塞草莓?你们不会是在学中学生搞纯情的吧?”
周斯吓到。
秦越说:“没有。”
她们之间有近三年的ROU/YU关系,有21年的感情基础,即使是分开的这两年,也因为爱意的存续,一直在心里进行反向情感积累。
这么多前提在,她们根本纯情不起来。
周斯想一想,大概明白了:“问题还没完全说开。”
秦越:“嗯。”
情YU可以达到一时的豁然开朗,之后还有漫长的恢复期。
她们现在就处在这个时期。
相互维护,相互讨好。
等有一天心结被磨平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但在这个过程里,她们必须要直面过去发生的所有,才算真的时过境迁。
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对沈见清的欺骗,在她身体里残留了多少影响;不知道二次再犯,会对她造成多大伤害。
同样的,沈见清对她的恨怎么转化成的想念,她也一无所知。
不知道就没底气。
万一又是镜花水月一场梦怎么办?
秦越在心里摇了摇头,能断定不是。
沈见清坚持每天给她送草莓,怕她腻草莓,深夜也要去给她买草莓,以及买来草莓找不见她时的惊慌,都在向她传达一个准确信息:沈见清是真的在意她,在意得,好像有些……应激。
这个词从秦越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突然想通了沈见清为什么会穿成那样闯进她的房间,为什么总是突然就要她睡。
她察觉到危险了。
她平时看起来正常。
似乎,一旦察觉到秦越可能“走远了”这个危险就会突然应激。
秦越捏紧手里的小红旗,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找人询问,“周斯,一个人在爱和恨的矛盾里挣扎久了会不会生病?”
周斯蹙眉,委婉地确认:“沈老师生病了?”
秦越摇头:“我只是猜测。很久没猜人心了,没把握。”
周斯眉心锁得更紧:“会不会是我那些话让她多想了?”
秦越转头:“你说了什么?”
周斯:“我说你就27,在她那个还是个小孩儿,你把该承担的都承担了,还一直在想办补救,很努力,她如果还想要你,最好主动一点。”
“这话听着合理,其实明里暗里,多少有点仗着年纪逼她的成分。”周斯沉声说:“她如果还被什么扽着,我逼她,她又顺着往前走,那那个东西就会在身后把她越拉越紧,一直拉到她放弃或者崩断。”
周斯一番话说得沉重,却好像让秦越漂浮的心一瞬间触底了。
她眼睛很黑,看着冰面,想起沈见清一连两次没说出口的“秦越,你……”
她就是在被什么扽着,还努力靠近她。
难怪只是一句“近一点”,一句“太想你”,就会耗光她的力气。
如果没有周斯那些话“逼”她,她可能根本不敢开口。
秦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剧烈沉重的心跳撞上胸口那秒,游戏结束。
她立刻转身往帐篷方向跑。
正在看论文的沈见清被她吓了一跳,问:“结束了?”
秦越看到沈见清如常的神色,忽然又不敢声张了,她压着呼吸坐过来,说:“嗯,结束了。”
沈见清问:“赢了还是输了?”
秦越不知道。
沈见清看到她手上的小红旗,眉毛一抬,问她:“奖品就这?”
秦越说:“不是。”
“那是什么,给我看看。”沈见清朝秦越伸手,“听说〇七一很有钱,趁机羡慕。”
秦越说:“我是裁判,没有奖品。”
这是事实。
仝河介绍规则的时候只提到参赛人员的奖品,不关裁判的事。
而她,因为吕智昨晚的那句“我师妹身体不咋好”,游戏没开始就被开除出了参赛者队伍。
沈见清闻言,脸色一沉,说:“什么毛病,玩的有东西拿,干活的反而空手?”
话落,沈见清合上电脑,站起来往出走。
秦越拉住她的手腕说:“沈老师,你干什么去?”
沈见清回头:“给你要礼物。”
秦越:“我……”
“我不要”三个字没说全,秦越被沈见清反手握住,一字一句地说:“我赶你出去玩是怕你嫌我无聊,不是让你去别人那儿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