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刚来，在河边的田庄里，有一家私塾迎来了一个新的先生。
教书先生很多，可这个教书先生很不一样。其中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个教书先生是个女的。
女先生，这可是相当稀罕的。
毕竟只有男子能考科举，常人眼里女子无才就是德。一般情况下，怎么会有哪个女子能认字学书，还到教弟子的程度。
“什么女先生，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外头不看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可就在这座田庄里，去私塾的那几个人并没有和外头一样的看法。
毕竟，他们是习惯了的。
……
“先生好。”
冬青坐着马车来到这地方，走进屋子，却见着那一排排弟子站得整齐。还没怎么说话呢，就听到他们齐声一喊。
直接把自己的魂给吓掉了半颗，这——这些居然是自己的学生？
“先生是刚来吧，还不熟悉我们这里的人。”
那下面有一两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并没有那么矜持，上前扯来冬青的手。
“那外面自然是不让我们女子读书的，可这里托了田庄主人的福。”
这样完了，继续说下去却被。门口的一个声音阻止了。
“嫣然，妳又胡闹！”
那出声的是一个少女，进门来却带着些强行做出来的威严。
“冬青姨，我是秀儿。”
可不是当时杜安菱在村子里揽来的那个少女。
……
身为杜安菱的好友，冬青自然是知道秀儿的生平的。
本姓黄，单名一个“秀”字，本来就是个摆亲生父母无情抛弃的穷家儿女。遇到了自己的姐妹，被她当成了一个使唤丫头买下来，也是阴差阳错间。
原本就听得自己的姐妹说，她当时曾经让这小姑娘识了几个字。
识了几个字？
冬青笑了，养成了这样一个“女先生”，还仅仅是“识几个字”的水准！
“看来有些时候是不能信她那自谦的话了。”
冬青想着需要去找自己那个老朋友的麻烦，想了想还是罢了。
“人家也没有想着去骗自己，只不过自己理解错了，又怎么能怪别人不是？”
可终归是汗颜。
……
“不论男女，皆可读书。学文习武，不分贫贱。客有远来，宾主尽欢。此间和乐，别处罕有。”
那边，小姑娘多多少少有一些自吹自擂的样子，看着冬青，那表情就像是在求别人表扬。
可是冬青怎么会这么简单就去表扬别人？要表扬也不会表扬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
虽说听了她的话，自己着实有些动容。似乎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她心底有一种“终于找到了什么原先从没有找到的东西”的感想。
“怎么了？”
那小姑娘见着她愣在这里，这带着关切的话语把人拉扯回现实之中。
“我——”
不知怎么，冬青京发现，自己的见识在这小姑娘眼前都变得浅显了。
“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地方。”
从心底发出的感慨无端从嘴里说出，把那说话人自己也给惊到了。
……
“冬青姨说的，可是在夸我们这边做得好？”
不知怎么，她忽然在小姑娘眼里看到了几分骄傲。
“这地方原来是太阴居士的田庄，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怎么收租子，并善待来这里耕作的佃户。”
这些是往事，更重要的事。
那是自己这身边的杜娘子，来了这里之后改了原先已经有的样子——给那些少年开设了属于自己的私塾，让他们一个个有了学校去上。
这些都是“主人”的慈善，小姑娘眼底带着晶莹的花。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没想过自己能有教书的时日的，只是遇上了这里缺人，瑜若又怂恿。”
少女的脸上又红了，终归是说到了心上人的事。
那瑜若一说需要她去帮忙，她就凑上来了——那忙帮的也不算少，整个私塾就两个先生，她教了一半的年轻人。
可终归是不及那瑜若的——他，一天天都没有什么时间睡个安稳觉了。
“可我们几个说是先生，实际上自己也是初学不久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力不从心，冬青姨可能帮我们一下？”
……
最难拒绝的就是这些少年的请求，那冬青转了下眉目，终归是不曾拒绝了。
“这——我本来也想着没什么活干——”
本来也是被他们那杜娘子随意一句话骗过来的，不过现在多想了想，发觉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是帮他们嘛，有什么大不了！
可忽然又有些没有底来，大抵是自己也不曾经叫过别人，就是曾经学过不少书，终究只是那春月楼里面的把戏。
自己也说不准，那“女先生”的活计，自己能办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