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是京城的边上,杜安菱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一个月前离开这里的时候,她是带着些怒气的——想要转一圈大江南北,或许永远不与太阴居士重逢。
不过,现在的她——
过去离开的想法有多坚定,现在回来的心思就有多恳切——杜安菱很想再见一见太阴,不仅仅是关于他血脉的事,还有自己对他的质疑。
她想说很多,可偏偏又犹豫了。
在京城边上久久徘徊,她老半天不曾往太阴隐居处行。
……
“杜娘子,走啊——为什么犹豫?”
秀儿的话不像是出于秀儿,反倒是瑜若的挑拨在后头——可是,杜安菱觉得,这点都无所谓了。
她反思,她心痛,发现自己并不是那样有理可说,杜安菱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
“真要走吗?”
“还等什么啊!”
瑜若的催促让渡安菱放下最后的矜持,终究是在次日的清晨,迎着朝阳踏上了上山的路。
……
中秋时节,草满白露——风吹过,早已不复盛夏的酷暑,而是带着些许寒意来。
恰似杜安菱的心。
她预演着再回太阴居士的情形,那时的自己,和太阴之间会是怎么样的对话?
太阴,他应该会冷眼向自己——可是,这都是她的错。
是自己走了又回来!
忽然有点嫌弃自己“死皮赖脸”,却又苦笑了——要不是自己之前的错,至于这样吗?
别人怎么说也认了,反正自己本来也真的就这样。
她想着,缓缓挪步。
正午方才到小村。
……
罗娘子的地方,茗芳依旧在。
看到回来的杜安菱他们,明芳的脸色变了变,终归是恢复了正常。
“娘——来客人了!”
这“客人”,指的自然是杜安菱——她没有贸然上前,只是在门口看着。
屋子里走出来罗娘子,看到杜安菱也是有些诧异的。
“杜娘子——妳怎么才回来!”
一个“才”说尽了惊讶,让杜安菱心中一紧。
“发生什么了?”
她知道,罗娘子平常一定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妳是真不知道?”
罗娘子看样子是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缓过来。
“太阴居士——就是那个隐士,早就去北疆了!”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让杜安菱脸色霎时变了。
……
他,去北疆了?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把你支走,就去的北边——他说,妳很快就会回来的。”
罗娘子叙述这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一个个字敲打在杜安菱心上。
“他说,这一次去北疆,若是运气好也要三年才能回来,若是运气不好——”
罗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这件事说与杜安菱听,总会让当事人好一会缓不过来的。
她静静等在一边,等着杜安菱“反应过来”。
可她想错了。
杜安菱不是接受不了这件事,而是想到的太多,太多。
……
杜安菱此刻算是明白了,自己在下山之后,那隐约的心悸是什么缘故。
冬青劝她冷静,她没有听——或许那时,太阴还没离开,自己回头还能拦住他。
自己去峪口,寺庙里高僧算了太阴的命格——还有一两年寿命,和心上人有缘无分。
这,这说的不就是现在?
只是,这一两年之内的兵灾还没有被证实,这高僧算的命,未必是真的。
可,他劝自己“赶快回去”,莫不是知情人?
回想起当年寒泉集上也有僧人,杜安菱知道,自己猜到了什么。
……
难道说——
难道说,这一次又一次回头的机会,自己都错过了——然后,晚了一个月回来,自己再也见不了太阴?
心底,这是最坏的可能。
可,生活未必有这样悲观——那知道内情的僧人开口说的,或许也是杜撰呢?
刻意危言耸听,让自己坚定回去的心?
杜安菱有些后悔,可不仅仅有后悔。
她忽而一笑,目光里碎了一片片泪花。
“原来——”
她心下一痛,什么都想不到了。
……
跑出罗娘子的屋子,向山上跑去——熟悉的道路看上去确实很久没有人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两边的杂草就埋没了半条路。
杜安菱往山上跑着,路很长,隐士所居的地方很远。
身后有瑜若和秀儿的喊声,都“听不见”,都是“不存在”的。
喘着粗气,转过一个弯,眼前是倾泻碎玉的清泉,瀑布近在眼前。
边上是上山谷的路,兰花已经长到台阶上。
这,真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啊!
步伐缓慢,却没有一步停下——走过许多次的道路,如今踏起来不再有之前的感觉。两边草木分开,稀疏的地方通向山谷的道路。
看得到那边,春桃秋叶黄将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