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菱他们可不会知道,那寺院偏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同身边的秀儿,还有瑜若,如今已经在西滨堰前。
西滨堰,西滨堰,西滨堰就是当年人在这里的大河上建造的水坝。
水坝很长,从大河一边冲荡到大河另一边——河水浩荡经过,有翻过堰坝的,也有从堰坝两侧的水渠中走的。
“自古京西景寥寥,连天荒草盖村郭。西滨一堰横南北,从此良田沃野多”。
这是前人的句子,记叙的却是当年此处风景的改变。
“荒村不见鸡犬”再也不见,有的只是“阡陌多有闲人”。这一大片天地有了灌溉的便利,倒成了西津渡之外的一景——连着当年主持建造西津堰的那“田冰”,也备受称誉。
……
“田冰一堰筑南北,从此西津无穷人。”
这话说的是有些过了,但渡过西津渡就是万亩良田,这可不是作假的。
尽管西津渡的另一边,京城所在的那一半,也是沃野数百里的地段。
杜安菱看着眼前堰坝,河水出山的地方看见流水迢迢——站在一端的高处,看着前方清涟,她的心忽然就静下来了。
这水,很奇怪。
她心底忽然泛上一个念头,却又强行把它压下去。
自己想什么呢!
不能想,不能这样动心——她笑了笑,看着身后马车边上站着两个人。
瑜若在,秀儿也在。
各有各的心情,倒是秀儿更为激动了。
……
“杜娘子,妳不写点什么?”
叫出这话的秀儿人小鬼大,这就想要自己写点什么,好给她听听了?
江滨流水长,不绝波茫茫?
杜安菱脑海中即刻就有了这样的句子,可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句子有些太敷衍了。
那,写什么?
写一篇长文,还是别的什么?
“瑜若,你也写点什么——秀儿,妳说了要来的,妳看看妳又有什么想法。”
杜安菱很想笑,把东西推给边上两人。
于是,秀儿脸色变了。
“杜娘子,尊老爱幼。”
她倒是把自己和瑜若,一并归入“幼”这个方面去了。
……
“承乐八年,七月廿三,暑气稍清,薄云乍起。非春花繁盛之日,秋叶炫美之期,偶有乘兴出游之怀,方得临渊做赋之机。”
“秋意方来,长河已然消瘦;夏风未尽,花木不曾凋零。鸢飞远山之巅,车行畔水之坪。驻马于桑阴,下车于苇径。近溪而立,穷林而行。有鱼焉,有鸟焉。长堰如墙,奔腾之势尽阻;淌水如练,娟秀之形毕现……”
说要写文章就真的做赋,杜安菱也不曾含糊——车上自然带了笔墨纸砚,现在取来也不花时间。
虽不至于文思泉涌,却也做到了笔下不停——关键是写字的速度总比翩飞的思绪慢,她扬扬洒洒数百言。
“瑜若,秀儿,该是你们了。”
她笑着,看着前面两人——那一男一女从她的凝视中捕获了什么,一个个却畏缩不敢上前。
“我的句子写的不好。”
“我才刚学,写得不精。”
反正一个个都是能怎么推脱怎么推脱,杜安菱听了总有些哭笑不得。
亏得自己大费一番苦心,到头来却是“被人看了笑话”的份!
心底有些不怎么好,心情也总有些不安分,她看着面前两位,却是认命地任他两个去了。
谁叫自己现在是这种情况呢!
……
江边坐着,河堰前总见到些许文人雅士。
些许是秋闱的时候近了,而京畿之地的学子也要入京——这附近的人挺多,一个个都准备赶路——先停在这外面。
吟咏诗篇,比拼才艺,攀交情有之——反正是入京考试之后就不一样了,到结果出来之后再和别人交好,怎么说都是太晚了。
他们这时候在江边设宴,也和之前太阴在山里摆下的诗会差不了多少。
“夏水涨,秋水落,清漪何所去?但向农人家。沃野嘉禾万顷,南郭谁话桑麻?”
却是瑜若这“小儿”一步步走到那些最小也有他两倍大的人群中,笑着看着他们。
“你是谁?”
自然有人慌乱。
“我不是谁,是我。”
瑜若笑着,压一压手。
……
“小友造诣深厚,莫不坐下来谈?”
那主办宴席的人自然是有些尴尬的,这场景和掀场子没什么两样。
可终究是稳住了表情,邀请瑜若坐下。
这一幕被外面站着的杜安菱与秀儿看了,一阵笑意上了心头。
相看互相笑,倒自觉躲在一边。
“妳也想看看他会怎么出丑?”
杜安菱看着秀儿,秀儿看着杜安菱——两两同时说出了这话,一刹那便都笑了。
“不是出丑吧。”
或许还是大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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