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是走过很多趟的山道,人是一直相伴身边的人。杜安菱牵着马,听着脚步伴着水声。
忘不了大半年前自己又来到这里的欣喜,也不会忘记她刚刚辞行太阴时他脸上的诧异——杜安菱忽然觉得,自己在隐士身边的这么半年好似一场大梦。
确实是一场大梦。
秀儿伴着瑜若走在前方,说笑着离开这里后的去向——是往南,还是往西,亦或者只是在京城再留居一年半载,每一种去向都被他们说出花来。
他们正年轻!
……
只有自己还想着太阴。
眷恋故人,往往是因为一个人已经老了——所以,自己已经老了?
心头刚有这个念头就被压下去。
她还没那么快老呢,至少还有十年!
想着,她加快了脚步。
绕过最后一个弯,前面的道路变得平坦了。
从这里沿着溪流出山,直奔京城脚下敞亮的天地!
……
“杜娘子——妳刚刚是在伤心吗?”
秀儿的回头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急着否定,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否定。
自己确实是在伤心——为了太阴伤心。
“娘亲——妳没必要为了他伤心的,他就是个外人!”
秀儿的话很激动,杜安菱听来神色变。
“外人?”
有些不怎么好接受,他就以“外人”的称呼叫太阴?
“瑜若——”
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知道——以后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看看的。”
瑜若显然是猜到杜安菱心中所想,却不知这话更让女人心痛。
“你——罢了。”
想说什么,终究是没出口。
只是,握着马缰绳的手又紧了紧。
……
一行三人还在往山下走,长长道路转过罗娘子的居所。
这里是茗芬之前所居住的地方,小小村居正如常。
这里还是从前样子,可居住在这里的人再也不回来——一阵伤感——自己怎又伤感了呢?
撇去!
杜安菱劝自己抛却这些胡思乱想,她也确实是这样做了——看着路两边,她片刻不再留。
这是她选择的路,她决定自己走!
想好了,不回头,杜安菱坚定了自己前行的方向,也找到了自己追寻的路。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知道是为了舒展自己的心,杜安菱依旧是那样做了。
……
山道太长,走到山下已经午后。
三个人,一匹马。为了公平没有一个人乘马,走到半山腰就已经是午后——后来商议,每人走一刻钟,马背上时时两个人,这才让几人不至于半途就累得只知道喘气。
快到傍晚时候,三人已经在京师城外。依旧是“冬青”家的旅社,三人入住两间屋。
“怎么又回来了?”
冬青自然是记着杜安菱这个好友的,一看情况不对连忙相问。
“我——唉,不说也罢。”
她的心思却被熟悉的人猜了个一清二楚。
……
“是不是那太阴居士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人?”
“是不是她又欺负妳了?”
“是不是,妳倒是说啊!”
冬青急了,杜安菱要哭了。
“没有——只是,我有点不想在那继续了。”
隐士对自己确实好,可惜自己和他终究不是能混在一起的人。
他应该配一个大家小姐,或者什么文静些、知书达理的人,而不是自己这种骨子里就有一点不安分的。
杜安菱心心底这样想,神色一变再变。
“冬青,多谢了。”
不管怎么说,她为自己忧心,都是该谢谢的。
……
“妳和我之间,再说什么‘谢谢’就生分了。”
冬青还是从前的性格,看到夕阳西斜点燃红烛——屋子里一下亮起来,两个人的对话也更有氛围了。
“安菱——我还是更喜欢教妳芍药。”
和太阴一样的话从她嘴里出来,比太阴居士说的更符合自己心意——这样想着,杜安菱乐了。
“冬青,妳比他好多了。”
这样的感慨自然把冬青吓了一跳,连连回顾才发现她仅仅是普通地感谢自己——然后,便是一同对敌的气势。
“芍药——妳没必要维护他。”
“说吧,发生了什么,我帮妳作主!”
……
一下子,气氛变得像是年长的“母亲”教年少的女儿做事了。
那“母亲”自然是冬青,而杜安菱也不是个甘愿当女儿的——时不时有自己的意见,让冬青有些无奈。
“妳怎么这么不听劝呢——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
“我不听劝,是因为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这话说出来自然让边上人笑话,可冬青也不复之前的严肃了。
“妳啊,是不是被他捞走了心!”
她质问,她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被看到了,也不再避讳。
“或许吧。”
这太阴,她真的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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