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第一场寒雨总是要等到八月才会有的,可七月时候就已经时常有阴云。
离开的想法种在心头,却并没有马上主导一切。杜安菱依旧在太阴的身边呆着,看着居士的生活,一天天过得不好不坏。
绘画是时常有的,抚琴也没有断掉——可杜安菱并没有改变心思,计划在这里久留的。
并不是太阴没有缓和的样子——过了那些天,那居士也不再计较了。
可杜安菱此刻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便是再难挽回的。
“与其等下一次愤怒,不若先寻个机会离开。”
……
如实说,这“离开”的想法也有旁人推波助澜的功劳。
秀儿一天天叫着个“杜娘子”,这自然在其中占据了不俗的地位;而瑜若的几句话,更是让杜安菱最终确定了离去的心思。
“娘亲——居士不可托付,岁月怎能蹉跎?”
他列举太阴居士的几大罪状,得出了个“娘亲在居士身边,日子甚至不如胡书生来时过得好”的结论。
胡书生?
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好在瑜若早有准备。
“娘亲莫怕——那‘胡书生’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赶秋闱,再往后不知还会不会继续在那里呆着。”
毕竟他说过,京城有老友的——如果考中,估计再不回丛山。
“就算他留在丛山,又何妨——娘亲忘了之前的志向,要游历四境之内的?”
当儿子的推波助澜,杜安菱再也忍不住心头冲动。
这地方,自己离去定了!
这便是她最终下的决定。
……
可说走就走是不现实的,那两小只也有了成熟的计划。
“娘亲再京师城外不是有个熟人?先在那家店里住几天,赚得地图就可以走了。”
瑜若还记得重要的人和事。
“杜娘子画技堪称一绝,先画几张,或带在身上,或直接在京城售出,五年的游历不用忧心钱财。”
这是秀儿的建议。
“也不用这么急着,可以先定几个地方,走走停停。银子有了置办些田产,住个一两年再继续——不也是很好的办法?”
瑜若把丛山的经历给记在心底,这时候不甘示弱。
“走走停停,这多慢!”
秀儿不乐意,跟另一个互相争执起来。
……
遇到这样场景,杜安菱自然是高兴的。
虽说那两人吵起来了,可多几种想法就是多几条出路——把所有的想法收集起来,自己遇到的困难或许会少许多。
“就这样办!”
“不,你这个想法有缺陷!”
“那,秀儿,妳有什么想法?”
“我暂时没什么想法,可是,给我点时间!”
这两个在那争执着,一边看戏的杜安菱却注意到窗外风景——有个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人来了,太阴正在窗外。
心跳不自觉快了许多,有些忐忑推门出去——四目相对,他有疑惑。
“妳刚刚在做什么?”
“你应该看到了。”
“是,我看到了——妳这是想走?”
太阴居士那一刻竟然大笑起来,带着浓浓的悲凉,还有几分隐约的不甘。
“走吧——都走吧,都散了吧!”
“古来圣贤多寂寞,隐士之心谁可知!”
他带着气走了,杜安菱在那久久不宁。
……
这……
自己是不是做过了?
杜安菱心底寻常是有些担忧,到此刻凝聚得更浓。她木然回屋,木然看着桌面上展开的画纸。
画幅已毕,可以带走了。
心头忽然有些微伤感,可多去想一想又觉得无妨。杜安菱正要再做些什么,终看到太阴不悦的脸。
“怎么,负气了?”
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看着她,让杜安菱说不上来的心酸。
挣扎,强压下心头的不宁,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犹豫。
“太阴,我想了想。”
他不高兴就让他不高兴去吧,自己已经惹怒他,如今只需再推一把。
“你说‘圣贤寂寞’,请恕我无能为伴!”
说出口了,心底百感交集。
……
开弓没有回头箭,杜安菱知道,自己已经把自己逼到死路上。
只能往前,往前,继续往前,继续走下去。
太阴黑着一张脸离开了,沉默是最大的抗议。他没有爆发,只因为一时没有缓过来,不曾回过神。
杜安菱心跳停止了两下,这都是自己造的孽!
可未尝不是机会,收拾起桌上东西,现在还不过正午。
果然秀儿推门进来了,看着杜安菱,片刻无言语。
“怎么了?”
“杜娘子,瑜若托我问下,是即刻就走还是……”
杜安菱忽而一笑,这瑜若,有的可不是“鬼机灵”!
“今日就走吧,时间还赶得及。”
掩盖住话里一丝淡淡的伤神,她终归是催促起。
“快点收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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