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次日清晨太阴等人亦早起。
今天还是阴天,早起云半天——霞光如火,圆日出了山谷却入云海间。
看得到田里稻穗已黄,好像比两天前还要鲜艳——是该收获了,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
早饭吃完,太阴该去了。
目光中是有些眷恋,但是根本没法让人说出挽留的话语——有些失落,却依旧是挪动脚步了。
向田间去,不忘到茅屋中取下镰刀等器具。
去把稻穗割去!
……
这一天又是要那样过去了吗?
杜安菱看向窗外,总觉得自己在屋里这样等下去有些无趣。
她本想随心泼墨一幅,说不准还能引导秀儿前进几步的。
她这样想得完美,可为什么心中有些许负罪感?
隐约如飘忽薄纱,却分明刺痛心底——她无奈,却不解。
自己这又是犯了什么思绪!
……
“杜娘子——今天妳不出去忙吗?”
到底是秀儿来了,门口处看着自己。
忙,忙什么忙?
她心下询问自己,却听到少女含笑的解释。
“瑜若哥今天可惨了!”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还想继续说话,却被自己的想说事情给逗笑了。
“嗯——就是,就是他刚起,就被人家盯上了——问什么‘下过地没有’,把那公子哥唬得够呛!”
她双手比划那少年的面孔,试图重现他那一刻震惊的表情——当然是徒劳。
可之前说的话已经进到了杜安菱心底——什么“下过田”,什么“吓一跳”,她一下子对应上了。
敢情说,这太阴把那少年也抓了壮丁?
出屋,对着的篱笆门向外远眺。
那地方,果然有个少年的身影。
……
他这个从未洒汗田间的,也跟着下地劳苦了?
杜安菱不比秀儿好多少——一样的震惊,想着确实不一样的事。
他终究是下地劳作了,这算是他的第一次——无暇顾及太阴居士是用了什么技巧,反正有了结果就是。
而自己?
自己一个曾经与长兄一起下过许多次田的,此刻竟是在一边看!
忽然有些愧疚了,可又有一个想法在心底生发——自己,倒是不应该为了他愧疚。
愧疚什么呢——太阴他把瑜若给带走都不应该!
杜安菱劝自己安心,不应该为了他人而变心。
毕竟,“躬耕山野间”是太阴这隐士的选择,牵扯上自己又做什么?
把昨日卖画所得的银票分一张给他当“酬劳”,看一眼身边秀儿,又想到什么应该做的。
“秀儿——妳学画学得怎么样了?”
她正问,秀儿犹豫。
“学得不怎么好。”
“不怎么好也行——多练好过多学!”
……
一张长案,一方砚台,四块镇纸压下两匹白纸。
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就送到那田边路上。
之前的梅树,如今已然绿茵一片。
树荫下放上一张长案,中间放上砚台笔架,两边人蹲坐并排作画。
画的都是前边的田,田里面大小两个人。
“就画他们两个?”
秀儿相询,看向杜安菱——杜安菱点头,放下手里墨锭。
提笔沾润,落笔为迹,杜安菱画下近处田地,又一笔勾出原处山峦——她倒是真画起来了。
惹得秀儿偏过头来,目光里带着不解。
“这样画吗?”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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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画中的人呢?”
“那要细细画,现在这粗略的哪能比!”
却又看那小姑娘还没沾上浓墨的笔,皱了皱眉头。
“妳动笔啊!”
催促着,杜安菱最心急。
……
于是,这地方有了奇怪的风景。
太阴居士同瑜若两个拿起镰刀,各自在田里找了自己地方收割——稻穗被堆起来放在一边,一小撮一小撮的也堆了三尺高。
田地边,土路上,一片树荫遮盖小片土地——一张长案摆开两张白纸,后边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笔杆摇摆,墨汁留下,那宣纸不再雪白,上面线勾墨染出图画来——杜安菱一样是聊聊几笔画出个大概,秀儿却是费了好大劲都得不了半个形。
于是,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作品,有那么一刻愣神。
“妳这画的,真的有些不像人。”
“妳这画的动作——怎么这样好笑。”
“好像妳画的就比我好多少一样——要不是我知道,我都认不出他是太阴。”
“这不是我才初学嘛——初学者自然比不上你们这些老习惯!”
说着,笑着,两个人互相揭对方的短——总被田里面劳作的少年回头看见,休息的时候到路边,侧过头看她们画上一眼。
画上的他,一个挑着最丑的动作,一个根本看不出人形。
他恼了,这两个怎么能这样?
偏生有个不自觉的,嚷嚷着问他“好不好看”。
好看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