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若说到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跟着婆子,三两步便进了春月楼偏院里。
那婆子在进屋的时候看了一眼男装的杜安菱,竟有兴致调侃一句“装得挺像”。
但也不过多耽搁,赶紧的把那湿漉漉的一桶衣物送去。
只留下杜安菱一个人还在这通向河边的小巷里,感觉上下水气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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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夜色上来了。
水波荡漾,反射那边楼上灯火初明——杜安菱知道,春月楼快要开门了。
……
没有人在身边,继续在这里等下去,片刻倒孤寂得很。
日落后街面繁华,却还没到最热闹的时间——杜安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了。
倒不是犹豫能不能穿这身衣衫到春月楼里去——自己靠这副行装进去,若是不开口,没人会看得出来。
也不是腹中饥饿——春月楼里面自有大厨,有顾客随心取用的点心。
实在是——自己这一走就走开这么久,总感觉有些不妥。
不过自己也是同太阴居士说过了呢。
既然曾说过,却是晚归也无妨。
……
杜安菱不知道的是,她想着这些时,她心中念着的那个人已经到了近前。
太阴居士此刻也到了这大道上,春月楼前面长路入夜辉煌。
茶楼酒肆,此刻正是宾客往来不绝时。太阴居士就在路对面一家小酒馆里要了个二楼包厢。打开窗户,隔着街望着下边。
对面春月楼二楼,临街窗扇上一张薄纱,看得透,却又看不真切。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地方还是从前那样。”
太阴依旧记得,多年前的夜里,他与朋友在这间包厢饮酒——春月楼中云鬓花裳,一幕幕在眼底,又因为那薄纱而不清晰。
清晰的不是没有,却是她的琴韵。
……
彼时,她就在那台上,让整片天地失声——不愧花魁的名,却终究是在别人怀抱。
可惜东窗事发,那人被晚年脾气愈发不好的先帝弑杀。
嗯——接着就是传花宴。
他这个大才子隐去自己名姓,装作个仰慕佳丽的外来人——一阙新词,配上如水金银,倒真的如愿了。
那算是自己三十来年最愉快的时光——可她呢?
眼角瞥见那白马停在一家小店前,她竟是只花了十几二十文钱草草解决了晚餐——随后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等那边人多了便混入春月楼。
她一介女子,换了男装行走街市也就罢了,还去哪春月楼做什么!
杯中的酒不再香醇,下酒菜也不再美味——太阴居士眉头一紧,倒是有些急匆匆。
“小二!”
他叫——好的,在酒楼服务倒是挺周到。
“这位客官,有什么事吗?”
“那个……”
本想说桌上的东西就直接到了却看到碗里还留着三分之二。
“我也没什么事!”
他有些尴尬,挥手退去来人。
端起饭碗,不再尝饭菜的味道。
……
春月楼里,杜安菱一阵心悸。
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杜安菱只当是自己太紧张了——身为一女子,穿这这套衣衫,伪装成来这里寻乐的公子哥,论谁都不能淡定。
偏到一角落里,看台上台下闹哄哄。
自己有多久没经历过这事了?
记忆里,璞若的采花宴已过去一年有馀。
一年就一年吧,今天的她只是个观众,普普通通一个观众又会有谁在意?
也就少说,少动。
看就是了,千万别惹祸!
……
想着,目光在进进出出的人中游离。
春月楼里的歌舞往往失目就开始了的,到现在已经轮番上阵了不少人——一排红衣少女轻舞水袖,又换了个青衣妇人上台吹箫—春月楼不愧是京城排在前面的小班,绝非一般的勾栏瓦舍能比。
这一年,又添了许多新曲目。
可其他人上台都不值得杜安菱在意,她等着的却是那未上台的人。
她的璞若。
璞若确实上台了,还是在万众瞩目中上台的。
不得不说,去年那一场采花宴为她提供了不俗的名气。多少人慕名而来,为的便是听一曲那名琴的韵。
“静兰”的名气在春月楼里,不说排在前十也能进十五。端的是个有潜力的,放了六七年,说不准就是花魁的人选。
她上台,还没开始演奏,就已叫好声不绝。
杜安菱看到挺欣慰,向上面女子递去目光——而璞若得了这目光,自然是回报微笑。
她的目光移动向右前方,那里有个人鹤立鸡群。
“听了别人夸奖,别又骄傲了。”
那人就在台下第二排,声音并不是特别大,能让台上的人听到,却没有惊动太多人。
就连杜安菱,也是看到璞若的脸色变化了,才知道他说了什么。
那人吗——儒冠下看着挺和善的。
可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