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一章 夏晚愁烟杜娥心烦(一)

从未想到自己将以一个“富家公子”的身份被春月楼里的小姑娘招呼,杜安菱觉得生活有些魔幻。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应该还是来得及——的没听到他们说自己来得太早吗?

想着就调转马头,想着怎么样尽快换回女装。趁着现在天还没有晚,赶快把人约出来谈谈。

是的,她在找璞若。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此刻多有些疑虑。

……

来了又走了,杜安菱却并没有走远。

她只是是绕到楼边上的小巷里——这里一边就是春月楼的偏院,另一边是又一户酒家。

偏院三排房子,住着仆妇、丫鬟与婆子。

下马,她站在这里,四下无人来去,总让自己显得孤独了。

不过也是的——一边是大街,另一头下到河边。那头马蹄声音不成隔绝,河边水腥气就已经弥漫。

若不是现在这夏日,而是春秋时节,这里少不得来个“凄神寒骨”的。

可杜安菱没心思发牢骚。

高墙上门打开,一老婆子走出来——手里拿着些衣物,竟是去河中洗的。

感觉他有点不对劲,一抬头,看到雪白马匹,还有牵着马缰绳的杜安菱。

“谁啊,这个地方可不是你能混来的!”

那婆子只倒是个来私会心上人的公子,自然是冷眼相对。

……

“虞婆子,是我。”

眼看着要闹出什么误会,杜安菱开口叫上婆子的名。

那要去洗衣服的婆子被吓了一跳——看着个俊俏公子,怎会是个女子声音?

好像还是自己听过的!

虞婆子缓一缓因为惊吓而狂跳的心,细细打量着这“公子”。

嗯,身材瘦小了些,皮肤也相较细腻。细细看来,确实不像是个男子。

……

“妳是?”

心里早有个大致的猜测,虞婆子不会掉以轻心。

废话!

自己身为春月楼里面一婆子,见过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像这样回过来的女子,也不是一个两个。

有几个是离开了这里,可在外头找不到什么好营生过不下去,又回到这里的——可眼前这个明显不会是这种原因。

看她身上衣料,再看她身边的白马——气色也不错,哪里有过不下去的表现?

那大概就是“有人还在春月楼里,记挂着时常回来看”了。

“妳是之前离开的——不,妳是‘杜娥’?”

理出大概,便想起了眼前人的名——一年前离开的那个,自己还记得清楚。

放下了满桶衣物,虞婆子笑着拉过杜安菱的手。

“妳等一下——我替妳叫人!”

她倒是知道璞若所居。

……

春月楼不大,更别提那婆子心切。

杜安菱没怎么等,璞若就站在跟前。

“怎么又来了?”

璞若是记着时日的,上一次相见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虽知道娘也在京城这里,却没想这样快又重逢。

“怎么——不想我来看看妳?”

杜安菱丝毫没有嫌弃意思,看向璞若是个仔仔细细。

“还不到一个月,妳又瘦了些。”

她捏一捏她的手臂,瘦的不多,可确确实实是少了不少肉。

“娘——你就别打趣我了!”

璞若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恼了,一个甩手脱身——可毕竟不能太疏离,否则——

“才一个月没见着,就那么想离开了?”

果然如此!

……

不能气,不能急,有什么事都要好好说!

璞若这样劝说着自己,抬头看了看杜安菱。

没生气——那就好。

她揪着两根手指,低下头看着地——有些难为情,倒被杜安菱尽收眼底。

“发生什么事了——莫不是,妳与那邹公子闹了矛盾?”

估摸着也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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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纠结着的少女声音愈发小了,明显是有些心虚。

“他近来虽说是去附近求学,却时常有来信——那个,他五天前刚去过一趟曲浦,还专门送了一副画回来。”

想到那幅画,记得那画上题写的诗句,少女脸上也红润。

这邹公子,也忒有趣。

这一抹神色自然被杜安菱瞧去,自然也放宽了心。

可女儿依旧是欲言又止样子,显然还有心事没说明。

……

“还有什么事!”

杜安菱今天不打算继续沉默下去。

既然有事,那就尽情说去——她倒是怕听到什么不对劲,就怕她藏着不说。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她问,璞若这时回神。

“女儿——女儿最近见到一个人。”

不等杜安菱发作,璞若自己已经慌乱了——看向杜安菱,她声音越来越小声。

“他……他和邹公子有些不一样,这阵子——不,从两个月前常来听我的琴。”

她脸上未曾消去的绯红变得更大了,刚刚说的话显然触及心底不能说的地方。

“他喜欢我的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