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骋望远千里,才子和友远相看。
杜安菱远远看着起伏山峦听太阴讲述他当年游历的故事——这位才子当年远离了战场,却又忍不得久居京师的寂寞。
他曾经游历全国,这一时期,他变了心。
“国不动刀兵,武卒为农民——这是最好的事情,奈何想来简单,做起来难。”
太阴叙述那段历史,多少感慨正生发。
……
“那,又为什么没有再征战了?”
瑜若开口,身为少年的他对这些很感兴趣。
“因为不能再打下去了。”
太阴倒是说得毫不隐晦。
“当时的国家已经打不动了,听说几代人的积蓄在大战中已经一扫而空。”
是这样,但还不是全部。
太阴神色变化,或许,不再征战和自己也有些许关联。
“那时老将军因为征战身负重伤,看样子已经无法再为国效力了——先主提拔各位将军能人,却出了件大事!”
太阴记起过去,倒是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不对。
“许多将士想家了,不再想再打下去——下面的士兵和上面的将军通了话,便向上面递奏章。”
这“奏章”还有一段是自己写的,什么“三年征战未还乡,双目泪流沾被裳”之类的句子,还是上官要自己润色的。
太阴记起这段往事,不知该自豪还是悲伤。
……
往事太多,些许清晰。
“曾听说你当时是一员勇将,后来怎么不闻名?”
杜安菱听过太阴自诉的,他往昔在军中也是有一点小名气,打出过点战绩的。
“那时,我和上官谈过。”
记得那一天,帐篷中两人之间气氛沉郁。
“按照上面的意思,论功行赏,你可以当个不小的官,最差也不会比现在的我差!”
这时候,上官脸色变了。
太阴脸色也换了。
“记得你说,你更想当个文人——而且已你的文采,走文人的路确实更好。”
上官想的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当下就是重谢了。
……
“那之前,我也和上官谈过。”
太阴笑了笑,指着远处京城宫阙。
“当时,上官就说,国朝重文轻武,现在四处远征固然是重用了不少武将,可过了这几年,照样是文人居上位。”
太阴叙述,众人点头。
“可是你也没走科举的路!”
偏偏有少年瑜若在那乱说凑热闹。
太阴点头,虽说就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上官都知道“科举而上,凭尔可位极人臣”,奈何自己志不在此。
“我不想走。”
他看了瑜若一眼,有责怪,更多的却是温柔。
……
太阴没说错的。
这个“太阴居士”的名号,也就是那时传开。
“当年我和上官一合计,让原先的我‘阵亡沙场’了——然后伪造了个‘太阴山’的出处,从此变成个才子!”
之后的故事就妇孺皆知了。
这一个才子四处游历,在不少县城里留下过诗文——就在那战后的三五年间,从默默无闻变成大名鼎鼎。
后来去了京城,他竟然被当朝天子看上——要他入朝为官,却只是个小官。
他拒绝了——那个闲职,根本就舒展不了自己抱负!
拒绝一时爽,后果天下看——不知怎么这件事就传遍京师市井,成了他“清高”的标志。
“墨客气节傲,不慕官身好自在。”
这不知是什么人的编排——可自己分明不是这样想的。
“当处君王侧,理清四海劳!”
这才是他的回复。
……
可这样的回复居然石沉大海了,也不知道是君主对他的感觉不好,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或许,帝王真的觉得自己心高气傲,不愿为国效力?还是眼高手低,尽想着做不到的事?
太阴反思着,自己真的有不少错。
一个拒绝,君王丧尽威严——而立志“文治武功”的先帝,准会把这当成耻辱来看。
“于是安心做了京城一名才子,跟其他才子办他们喜欢的事。”
目光向杜安菱这边一偏,看向她带着多少深思。
杜安菱见了,很想说什么,终究是不曾开口。
只听他讲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到后面被盛名连累了,想起再隐形埋名一次。”
……
就是这一次隐姓埋名,最终去了春月楼。
就是这一次隐姓埋名,最终遇上了杜安菱。
太阴不甚感慨,杜安菱却没什么动静。
“你,当时就有些放不下了。”
一语点过,她看这山峦不尽。
一次次换了身份,又一次次以新的身份在不同的人群中闻名——所幸,自己知道他更多过去。
才不会喝其他人那样,听信市坊关于太阴的传言。
“太阴?”
她开口,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
带着些庆幸,隐藏多少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