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不好挽留。秦余风等人眼睁睁看着杜安菱与太阴离开,只能再续前作了。
“这清漪园,倒是有些东西。”
走着,杜安菱忽回首。
让太阴听了,他点头。
“妳看出什么了?”
太阴笑了笑,他实在是太熟悉这座园子了。
“我没看出什么——只是,这里几道墙的设计挺有韵味的。”
她指着眼前一片湖水,湖边有一道白墙延伸入假山中——空出一个圆门,却对上一道竹篱,让人看不到那边又看得到一点,总显得风景不错。
杜安菱觉得不错,太阴可不是这样想?
“当初造园子的时候,请的人可是大内里出来的——听说督造过御花园的那位。”
太阴说着,也止不住感慨。
“只是现在,想找都不一定找得到那样的人了!”
……
现在,找不到了?
杜安菱听来有点诧异,为什么这样说?
“现在造园子大多已经少了从前人的匠心,园子造多了也是泛泛。”
太阴有些冷淡,揽过杜安菱穿过圆门。
“是千篇一律了?”
杜安菱问,太阴点头。
“进门假山影壁,中庭湖一方。后面湖边有正屋,左右小径竹中造得水榭小居——座座如此,倒不如向时的园子了。”
它指着清漪园风景,顺着目光可看到一座高塔。
“这不是城中龙台寺塔?”
杜安菱倒是明白的。
“难不成,你想说这院子的‘借景’最好?”
太阴点头。
“清漪园不大,也就小半里方圆,八十亩大小——可这里看来,倒好像有几百亩一样。”
他看向杜安菱。
“本身固然有限,包容他物宛若无穷——可惜啊,现在太多高墙,好像谁稀罕墙里面的东西一样!”
太阴是在抱怨,杜安菱听了频摇头。
……
“可惜,他们怕。”
确实怕。
“园有园墙,城有城墙,国有国界,样样都有围合——防人,防己,有什么意思?”
太阴叹气,不知道怎么就有些生气——惹来杜安菱变色,只默默听着他。
“太阴?”
“安菱,你听我说!”
对上他深情眸子,太阴居士有些急了。
“往年,我也曾经想过,如果人和人,国和国之间少有纷争,会有多好!”
太阴居士眸中太多对以往的回忆,让杜安菱听来心底一颤。
“而后,发生了战乱?”
杜安菱问起,太阴却摇头。
“不是战乱在后,是回了京城才这样想。”
他叹口气,还记得往昔自己痴心妄想。
“扫四境,平天下。靖乱事,一国宁!”
……
都是多年前的自己啊!
太阴苦笑,还记得回到国家腹地,再次看到的平民百姓。
他们厌倦战争,不喜开疆拓土——当年还是军中人的太阴居士那时才发觉,原来自己所想的,太多虚妄。
“武不足以定国,此先朝之训也!”
这一句话是当时一位将军说的,这武夫也效仿文人,说了那段不一般的话。
“文武向佐,国始安定——可惜我没有才学,只能等别人了!”
他对自己倒是寄予厚望的——可是自己呢?
“安菱?”
他心底一紧,看向杜安菱。
“怎么了?”杜安菱问。
“我是不是很失败,本来有大好的机会,却只知道独善己身?”
他问,杜安菱片刻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说都是错,她沉默了。
“邝公子,不同人,不同心。”
半晌,她终言。
“兼济天下不易,善己身,足矣!”
……
这说的可不是自己心意?
杜安菱苦笑,回忆起过去一年——自己回了故乡,一座屋子成片田,雇来农人耕居。
自己所想的,不过是养活自己罢了。
秀儿,还有那“背叛了自己”的红花,都是自己觉得自己有余力后“拯救”的。
她没有权利说太阴不是——太阴的“失败”,自己不也是?
默然了,抬头一株垂柳。
不知何时又到清池边上,太阴驻足。
“安菱?”他愣了愣神,又开口。
“太阴,我们不是来反思过去的。”
杜安菱一句,两人都笑了。
……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
不知什么原因,太阴忽然感慨。
“隐于市”,“隐于山”,这又是什么?
杜安菱有些不太明白,只投目光过去。
“安菱,妳说,我是不是可以回到京师了?”
他这话把杜安菱吓到了。
“怎么,大隐士想出山了?”
这不是嘲笑,她正视太阴的眼。
“出山倒是不至于,可也有些不那么想一直种菜了。”
他看向杜安菱,杜安菱看出目光中的黯淡。
“那,继续当那个才子?”
杜安菱笑了笑,送太阴一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