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中秋晚,明月送风寒。流光柔柔浸,光影碎窗栏。
中秋不堪眠,起卧看窗边。看那投过窗纸的月光就有那么些感觉,走那头推开就看着庭院中如水明明。
杜安菱看着这风景依旧是没有睡意的,犹豫徘徊一阵,最终还是推开屋门走到院里。
庭院中四处是屋檐的阴影,波浪般起伏富有韵律。影子微微偏向东边意味着过了子夜,如今时刻竟然已经是所谓八月十六时间。
杜安菱徘徊庭院,庭院中没有其他人。
向前走向那过厅,却见着一个人。
那人是怀王寨的,手里面握着一把长刀立着,双目看着外面方向却背靠墙壁——那应该在门口把守的人也疲惫了,毕竟怀王寨的山匪再凶悍也是人。
他们的日子也是挺艰辛的吧。
杜安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不论是出于自己没事时候爱乱想的性格还是同情似乎都有那么些不应该。
……
杜安菱这么样想着,却看着那边屋里走过来一人到这里。
“不要打瞌睡,都给我认真地把守好了!”
“小心有人摸进来都不知道!”
那来人地位应该是比较高的,看着这打瞌睡的人就是一顿训斥。
杜安菱听那话就有那么一些不是滋味,白天里出去卖铁锭没有人买,晚上还要在这地方守门。
倒是真的辛苦。
这样想着也无能为力,摇头过了穿堂就到更前面地方——垂花门横在正前方的。
却看着那垂花门下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材是瘦削的,看着就不像匪寨里大多数人。
他回过头,一看——可不是那胡书生!
……
“杜家娘子也睡不着?”
胡书生问道,他用方才一直看着明月的眼看向杜安菱。
“是,总没有那么点睡意。”
她回复道。
没有睡意是真的,可不想和胡书生一起在这里站着的心思也是真的。
她想着就这么走了,免得再久留闹出点什么不喜欢的事来。
“先走了。”她道。
却见着那边胡书生有些不高兴样子——“杜家娘子何不留下来看月?”
这一问问得杜安菱退避,开口言说却是所谓“秋夜风寒”。
“天凉,不方便这么留下来。”
“观月的话,自然有其他人来。”
说着杜安菱就退回垂花门那边去,有那么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却最终顿足,只不过是胡书生又说了一句话。
“杜家娘子可知道我想着谁?”
……
他想着谁,自己怎么会知道?
杜安菱不近腹诽,却不知为什么停在原处,听那匪中位高权重的说话。
“我想着的人不在这里,也不在怀王寨——杜家娘子可曾知道,他是谁?”
那胡书生近似自言自语,说最后缺看着杜安菱眼睛。
“那人如今在京师!”
在京师!
这句话说出来震撼非凡,毕竟帝国管制严格,外地人进京城是要经历不少核查的——哪怕是杜安菱自己要想再回去也少不了这么一番麻烦。
可这“胡书生”,在京师怎么会有故人?
他自个长叹,叹洗自己的故事。
“那故事太多了,要从二十年前讲起。”
二十年前?
那还是安泰二十年前后的时光。
……
“廿年前,家里面父母还健在时,我家里还是有那么几个钱的——毕竟供得起我上私塾。”
这“上私塾”?杜安菱脑海中翻过不知道多少东西,想着的无非是私塾开销多少。
上得来私塾,绝对是有那么些钱的。
杜安菱听来就有了兴趣,却看那讲述人看着明月发呆。
“那时唉……”
他又长叹一口气。
“那时的我还算是有些才华的,文章诗词一样样都被先生夸赞,本以为考个举人当个官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谁料光宗耀祖不在我辈啊!”
他说着,语调悲凉,真就有那么些伤心事让这匪首眼里面流转泪光。
“我连秀才都没考上!”
他带着那么些气愤的。
“他却考上了,还是第三名。”
……
他?
杜安菱犹豫一阵,终究不知道所谓“他”是什么人——再想起胡书生思念的京师人,她终于了然。
所谓“他”,应该就是考上了举人,最终入京就职的另一个读书人吧。
果然的,胡书生继续说下去,有那么些倾诉的哭腔。
“我和他是同年生的,一起读的树,他文章一直没有我写的好,整个就是一混日子的地主儿子!”
他讲着。
“他对我是真的好。不说多的,他给了我好多东西,就我用的那毛笔和砚台都是他送的。”
“他说,钱财身外物,读书论功名从来不看出身好坏。”
“他说,寒门出贵子,他不是寒门所出,读书也是父亲的想法,终究不如我前程好!”
胡书生越说越急,声音却越来越小声。
“他说……他还说……他都说过!”
他依旧看着明月,声音陡然变大,近似于嘶吼。
杜安菱看得到他眼角的泪,泪水留下洒落衣衫。
一时间没有润湿,滴滴映着月光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