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刚刚从激烈房事中败下阵来的崔瑶兰,不着寸缕的卷缩在刘益守怀里,嘴角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沉沉睡去。
而刚刚才反复品味崔瑶兰那妙曼身躯的刘益守,脑子却是平静得可怕,陷入深沉的思索当中。
七年前,一个叫刘益守的年轻人,在洛阳的某个王府大宅中带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世家子弟:卢柔。
随即刘益守将其交给尔朱荣,再后来这个倒霉蛋应该是被尔朱荣麾下的谁谁谁给丢入黄河喂鱼了,尸骨无存。
七年后,卢柔的未婚妻,在没有解除婚约的情况下这就是望门寡,成为了刘益守的小妾,几乎每天都在对方怀里婉转承欢,尽显女子的柔媚与可人。
哪怕她知道了刘益守算是杀死未婚夫的仇人,却完全不在乎,反而是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去侍奉对方。
代入卢柔的视角,刘益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就当了回黄毛。还是那种让女人服服帖帖,心甘情愿任君采摘的“顶流黄毛”。
被仇人占有未婚妻,后者还被其尽情的玩弄,身心都彻底沦陷,这是多么痛的一件事啊!简直是令人汗毛倒竖,骨髓生疼。
尤其是崔瑶兰似乎根本就不抗拒,甚至相当主动,彻底放弃了世家女的矜持。卢柔若是还在世,见到这一幕,会有何等愤怒与凄凉充实心中?
可是,谁在乎他呢?
现在范阳卢氏的人不在乎,崔瑶兰不在乎,刘益守就更不在乎了。
想到这里,刘益守都忍不住有些唏嘘感慨,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失败者就是如此微不足道,死人没有向生者开口的权力,他们会失去所有,然后被活着的人所澹忘。
如尘埃一般消失不见。
然而,卢柔的悲剧可以理解,为什么刘益守却可以呼风唤雨,让崔瑶兰这个世家女变成无足轻重、任君品尝的妾室呢?
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的刘某人反复揣摩,虽然其中不排除自己长得帅、嘴巴甜、会疼女人等因素在里头,但更重要而且最关键的原因却是:自从出现在洛阳,一路走来,他都是彻头彻尾的胜利者。
如今刘益守已经是梁国的大都督,入主建康呼风唤雨。只要身体够硬朗,建康城内包括王谢在内的世家女可以一个个排着队给他全部玩一遍,甚至是用来刷“成就”!
刘益守是完全有这个权力,也有足够手段能做到的,之所以没做,只不过是觉得完全没意思罢了。历史上侯景入主建康后不就干过类似的事情么?
只手遮天或许做不到,只手遮半边天也差不太多了。崇高的地位、数之不尽的财帛、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的美人,只要他刘某人想要,都可以拥有。
比如说正在自己怀里的崔瑶兰,他都没开口要,别人就屁颠屁颠送来了,这种事情撂在从前,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作为胜利者,自然可以肆意的享用战利品,哪怕暴殄天物一般随手扔掉或送人都无所谓,崔瑶兰不过是其中较为诱人的一个罢了。
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将来给他刘益守送妹子的人还会如过江之鲫那样多。
无论自己吃相好看还是难看,崔瑶兰作为战利品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而类似卢柔一般的失败者,则是失去一切,最后可能连墓碑都找不到。
“这真是个失败者无处容身的残酷世界啊!”
刘益守看着床边油灯中跃动的火苗,心中一阵阵的发寒。
虽然他目前还算是胜利者,但这个世道却没有为他提供任何的退路。一旦走错,甚至一旦走错重要的一步,恐怕就是粉身碎骨,下场会被卢柔还惨千倍万倍。
毕竟卢柔只是未婚妻成为了权贵的金丝雀而已,但自己若是失败,后院的所有女人都会沦为别人的玩物,那画面刘益守已经不敢想了。
那是牛头人们的狂欢。
“还是去书房看看南阳的地图吧。”
刘益守轻叹一声,内心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实在是没法安安稳稳的搂着妹子睡到天亮。
“阿郎,不睡么了”
感觉到刘益守起身,崔瑶兰迷迷湖湖的询问了一句,白皙的肩膀在被子里若隐若现。
“不睡了,我去书房看看书。”
“那我陪你一起吧。”
崔瑶兰揉了揉眼睛,心中有股说不出的不安感。
“你在我旁边,我哪里看得进去书啊。你不就是我最想读的一本书嘛。”刘益守摸摸她的头说道。
把崔瑶兰哄睡了,刘益守穿好衣服去书房。刚刚来到院子,就看到斛律羡所居住的房间居然还亮着灯。
他悄咪咪的走过去推开门,就看到斛律羡正在挑灯夜读。
刘益守不由得有些惭愧。连个胡人都知道晚上要读书,自己却是在女人身上折腾了那么久,越来越向着“荒淫无耻”靠齐了。
“咳咳!”
听到背后有咳嗽的声音,斛律羡连忙起身。看到进来的人是刘益守,他不动声色把书放到桌桉上,只见封皮上写着“春秋”两个字。
“有什么感想呢?”
刘益守让斛律羡落座,指着桌桉上的书微笑问道。
“完全看不懂啊,看得我都困了。”
斛律羡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说道。
左氏春秋这种书,那是要有老师来讲解才能读清楚其中真意的。
书里头全是阴谋诡计,权术套路,尔虞我诈。一般人从字面意思,又怎么能领悟其中隐藏的真意呢?
只怕一大堆人连第一篇t;郑伯克段于鄢gt;都读不明白。
“慢慢看就会明白了。这本书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读通的。”
刘益守勉励了斛律羡一番,独自来到书房,摊开南阳区域的地图仔细端详。
听斥候回报,达奚武部已经带兵屯驻新野。新野在南阳正南面,防备的与其说是高欢,倒不如是梁国更贴切些。
新野东面的南襄城郡,就是梁国领地,高欢的兵马除非攻克悬瓠,否则根本不可能从这个方向攻打新野。
贺拔岳那边打的算盘倒也很明白,就是等高欢先出手攻宛城,他们再来解宛城之围。只要击退高欢的镇压兵马,那么此番南阳攻略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剩下的,只要水路将南阳的粮草先运到汉中,再从汉中转运到关中就行了。
高欢大军要进军,近的一路走宛城北面的叶县,远的一路走宛城东北的舞阴。只不过远的这条路离梁国的河南边界线也很近,行军并不算太方便。
所以达奚武等人和崔士谦二者似乎也很有默契。
叶县以北有个很近的地方叫昆阳,当年光武帝刘秀在那里一战封神,还引发了“流星火雨”。
“都是在等着高欢的人马来攻啊。”
刘益守看着地图,若有所思。如今的局面陷入十分脆弱的恐怖平衡,高欢的人马什么时候来,多方混战就会如同火星掉入汽油桶般的爆炸开来!
“高欢已经带兵去晋州与尔朱荣决战,根本不可能带主力前来与贺拔岳的精兵决战。搞不好他们还会翻车。”
刘益守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并不是太看好这次高欢“平叛”成功。哪怕没有贺拔岳,这一战也不好打!
“高欢,会怎么处置如今的局面呢?真是很令人好奇啊!”
刘益守抱起双臂陷入沉思之中,脑子里在模拟双方交战可能出现的情况。
崔士谦在南阳发布檄,痛斥高欢名为丞相,实为国贼。并宣布易帜,不再奉傀儡皇帝元朗为天子,转而举州投靠贺拔岳,奉长安的天子元宝炬为正朔。
南阳这地方异常重要,可不是青徐之地那种丢了无所谓,反手夺回来便是的非核心地盘。南阳一丢,等于是把洛阳的软腹部留给贺拔岳,高欢会陷入战略上的极大被动。
这口锅实在是太大了,孙腾根本就背不动。他连忙派人快马加鞭的去晋州,向高欢求援!
很快,在壶关城内调兵遣将对抗尔朱荣的高欢,就收到了这封让自己大为火光的求援信。
“崔士谦等人真是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壶关城城头的签押房内,高欢将求援信摔到地上,痛心疾首的大骂道:“都是些乱臣贼子,坏我大事!”
他心中如同吃了一盘子绿头苍蝇,被恶心到了极点。
崔士谦早不反叛晚不反叛,非要等尔朱荣来打晋州的时候反叛,都是群落井下石的家伙。
其心可诛!
然而,崔士谦虽然可恶,但高欢其实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那帮人跟自己从来都是同床异梦。
说白了,翻脸不过迟早而已,也就是发生在现在这个节骨眼,让高欢很被动而已。
真正让高欢极度不爽的,不是别人,正是自认识开始就一直在恶心自己的贺拔岳!
他之前写信跟贺拔岳联络,希望对方跟自己一同对付尔朱荣,贺拔岳嘴上答应说知道了,但就是按兵不动。
然后把触角伸向南阳,从背后狠狠插了高欢一刀!
其实贺拔岳作出这样的选择,是非常正常,而且符合地缘与战略的客观规律的。
尔朱荣虽然很厉害,但他所占据的晋阳和秀容川,还有间接控制的河东地区,对邺城和对关中的威胁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尔朱荣最多让贺拔岳难受点,却不会那么容易得手占据关中。
可是对于高欢来说,尔朱荣就是头顶上悬着的一把剑!一个不小心,老巢邺城跟河北就保不住了。
威胁不同,自然选择也不同。这个道理贺拔岳早已想明白了,高欢在盛怒之下,反而没有看透。
“族兄,不如我带一部精兵回邺城,去南阳平叛吧。”
高欢族弟高岳拱手请战说道:“事不宜迟,趁着现在贺拔岳的人马和崔士谦他们还未整合交接完毕,出兵正是时候。若是晚了,只怕尾大不掉,不好处断了。”
高岳沉声说道。
他的建议绝对是真知灼见,毕竟,历史上高欢在消灭了尔朱荣以后,却也没有夺回丢失的南阳,一直到北齐被灭国,南阳地区都是一直被西魏和北周的军队牢牢掌控着!
“确实如此。兵贵神速,族弟你辛苦一下,拿着我的信物,去邺城调兵吧。”
高欢微微点头,只否决了高岳建议里面的唯一一条:
派人去主持大局是必须的,但是带兵从晋州离开就不必了。
高岳一愣,自己不带一兵一卒回去,就一个光杆司令能顶什么用?高欢这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族兄,邺城精兵不多,贺拔岳的人马来势汹汹,崔氏兄弟本身也会带兵,真的没问题么?”
高岳心中直打鼓的,高欢给的难题实在是太大,真的不好把握。
“无妨的,你只需要带兵牵制即可。龙雀孙腾已经在邺城周边募兵,待明年春耕之时,就是我们决战的时候,如今只需要以骚扰为主就可以了。
另外,我会调李元忠的人马配合你作战,全军由你统一节制。”
高欢拍了拍高岳的肩膀说道。
如今慕容绍宗能占的地盘都已经占了,高欢带兵到壶关城以后,整顿前线兵马,替换之前劳顿不堪,疲惫异常的守军,以生力军对阵慕容绍宗的兵马,已经连续夺回了包括襄垣城在内的好几个城池。
此番高欢带兵支援晋州,成果是非常显着的。尔朱荣的兵马,其实也不过是绷着一口气没散,今年旱灾波及范围甚广,尔朱荣的日子并不比贺拔岳好过多少。
如此关键时刻,谁输掉这口气,谁就可能一泻千里的输掉战争。高欢临阵指挥水平一般,战略眼光却是不差的。
“如此,那就请族兄放心,在下回邺城之后定然重整兵马,牵制南阳那边的敌寇。”
高岳双手抱拳,郑重的对着高欢行了一礼。
这次的事情,高欢根本没有惊动壶关城内的其他人,只是单独把高岳找来,就是害怕南阳那边的变故会动摇军心。
现在看高岳的反应,高欢觉得自己的处断没有任何问题。
等高岳离开以后,高欢突然想起这两天一直在思索的疑问来:
崔氏一族为什么会突然就反叛呢?他们稍微等一下,等晋州的战局分出胜负来再反叛,不是成功的机会更大,失败的风险更小么?
这一点他始终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