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桌女生的事,的确没引起什么风波,一切尽在沈渡的掌控中。
姜念后来就在想,他连全班每个人的语文水平都了如指掌,怎么会发现不了这种事呢,还是自己太一惊一乍了。
唯一借此得知的只有,班级成绩定去留只是传言,沈渡从来都没打算留下。
第二天的时候,他补了一杯奶茶给姜念。
姜念没去接,问他:“你以后要去别的地方做老师吗?”
她们学校虽说待遇还不错,但因为是私立,的确会有很多老师考上编制就转校。
沈渡说:“我没打算一直做老师。”
事实上他在古汉语方面天赋惊人,又兼读历史学,老教授早决定把自己的衣钵传给他,当初也打算让他硕博连读的。
但沈渡拒绝了,那需要五年。
保研后他就去考了教资,研究生一毕业就来这个学校代课。
导师得知当然很生气,他天生是做科研的料,何必再出去浪费时间。
“我答应我的导师,半年就回学校。”
姜念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认识他的时间很短,比起师生,她们相处会更像朋友,也是他一直鼓励自己写作,她才觉得有劲头去冲一冲语文成绩。
还以为,他至少能陪自己走完三年。
“那你直接继续读博好了,还来这里干什么。”
她也这样问了,可比起在老教授那里含糊其辞,沈渡说:“可能,是为了遇见特殊的人吧。”
姜念仰起头看他,今天阳光很好,他的眼镜微微反光,神情含混难明。
她想问特殊的人是谁,说给自己听,是在说自己吗。
可她又想起后桌女生带来的麻烦,敏锐地感知到,自己不该问出口。
她又垂下眼,沈渡却在她头顶说:“而且姜念,我总不能一直是你的老师。”
姜念怔了怔。
沈渡的话回荡在耳边,她没敢跟任何人讲,包括许佳怡。
那句话像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心照不宣,谁也没再提起过。
第二次月考结束,她的语文成绩提得很明显,强势科目数学也落在一个很好看的区间。
她还是经常去找沈渡聊天,不止聊语文,还会聊一聊未来规划。
沈渡说,她读汉语言应该也很不错,也委婉地点了一下,她得把弱势科目都提起来。
其实他不说姜念也知道,总体名次拉上来以后,班主任也看见了她的潜力,找她谈话好多次了。
不过从沈渡嘴里说出来,会叫她有种紧迫感,毕竟再有一个多月放寒假,沈渡就要离开了。
结果是既定的,无法避免。
期末考的时候,姜念班的语文单科成绩异常耀眼,超过了三个所谓的“重点班”,在级段排到第三。
沈渡要走,连班主任都扼腕叹息。
于是期末考结束那个傍晚,班里举行了一场简单的送别仪式,大多数学生都留下参加了。
沈渡最后说的是:“希望我走之后,大家能继续保持对语文的热情,我其实也比大家年长没几岁,出了学校,有缘还能再见。”
几个情绪敏感的女生已经在偷偷擦眼泪,姜念平时不属于这类,却在沈渡眼光移过来时,匆匆避开了。
所有人都很喜欢他,让姜念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就是他所有学生里,一个作文分数表特别高的,一个进步特别明显的。
以后他还会跟别人说起自己吗?
姜念胡思乱想了一阵,送别仪式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都围过去了。
她却实在不习惯这种煽情的场合,默默拿了包出门去。
坐进接她回家的车里,她才想起看手机。
“等一下!”
她人都还没坐稳,又匆忙跳下车去,“李叔你先回去吧,我忘记了,约了个朋友见面的。”
身后车窗摇下来,有人高声喊着“那你记得结束给我打电话呀”,姜念没理。
走到那家奶茶店只花了十分钟,刚放学加上期末考结束,店里生意特别好。
好在已经有人占了角落里一个位置,半开放似的,兼具一点点隐蔽性,平时都抢不到。
姜念坐下,奶茶已经备好了,仍旧是那只修长匀称的手,推到自己面前。
还不等她说什么,他又推过来一个小小的金属徽章。
“什么啊?”
姜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拿起来一看,下方是个大学的名字。
“我大学的校徽。”
“送给我?”细白指尖缓缓抚过上面的雄鹰图样。
自己都还没送他告别的礼物呢。
“算是给你留个提醒,”沈渡却说,“以后,你得考上这所学校。”
姜念瞬时睁大眼睛。
“我,考这所?”
她又低下头仔细去看学校的名字,确认自己没看错,一双眼睛乱眨,不知道是沈渡傻了还是自己疯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成绩,就算不挑专业,最低录取分数线都离我这么远!”
她高高抬起手臂,向人表示这个目标到底有多夸张。
沈渡却只打量一眼,说:“也就这么高,你站起来就够到了。”
姜念泄了气,攥着那枚校徽不说话了。
沈渡又说:“你们学校,每年大概有10个人左右,能通过高考进去。”
“你也知道,只有十个。”
而且那都是重点班的人,姜念最后一次月考的名次,还在两百名开外。
沈渡树立的目标,属实有些遥不可及了。
男人却不被她影响,温声说着:“就当是,为了我呢?”
姜念诧异抬眼。
“我现在不是你的老师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沈渡,今年二十三岁,两年半之后,我会在我的母校继续读博,学制是四年。”
在他这段话里,有一个很特别的数字。
两年半。
他明明可以研究生一毕业就读博,但偏要这样耽搁几年。
他说在这半年里,遇见了特殊的人。
姜念好像懂了,他特地调整时间,是为了跟自己同步。
这个目标不仅是给她设置的,也含着沈渡的期待,否则他耽搁的这三年,将会毫无意义。
姜念从鼻间送出了一口很长、很深的气。
“那你,能先给我一点甜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