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派人来盯梢

作为一个人,他几乎不曾拥有过什么。

亲人、朋友、自由,做玄衣卫时统统没有,甚至连名字都只是个代号。

他会犹豫,无非是答应做萧珩之后,连仅剩的自己都要失去了;像被套进一个塑好的壳,往后任他如何呼喊,都不会有人再听见。

而姜念,恰好是他最后的见证者。

“我说这些只是想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位,只要能帮到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姜念摇着头,不忍卒闻似的抽回手。

“我……”

姜念从没听过他说这些,从来没有。

今日听了他的自白,她只能无力地想着,他该去信教才对,将意念寄托神明,也总好过错付给自己。

“怎么了?”见她神色紧绷,少年人关切地凑近。

“我没事,”姜念缓过一阵,才又抬头望向他,“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她能走到今天,利用的人绝不会少,可她也有底线。

处境比自己还难的,绝不会去沾。

她现在甚至说不清,萧珩对自己究竟是男女之爱呢,还是拿她当神祇供奉。

“以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缓缓开口解释,“后来我怕你失望,自己也不敢提。”

“失望?”姜念不解。

少年人俊秀的面颊往左偏,掩去那半边面上的疤痕。

“我的面上有道疤,叫你……”

这回不等说完,他就被人抱住脑袋,缓缓贴上少女柔软的身躯。

“谁叫你想这些的!”姜念假意训斥着,“你生得很好看,我满意得很。”

“……真的吗?”

“你不信我吗?”

他依偎在人怀里,满足地弯了双目。

他所求的,无非是这样。

只要她在,她眼里有自己就行。

“信的。”

可比起他心满意足,姜念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她不断想着该怎么告诉他,她当日说“虽没看见,但我想你一定生得好看”,重在“没看见”而并非“很好看”。

不过是猜到他身份敏感,为求保命撇清干系而已。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误会呢。

她敢对天发誓,但凡他早些说明自己的情况,就算失去这份助力,她也不会随口许诺陪人一辈子。

现在说出来,萧珩能接受吗……

咚咚咚——

一阵叩门声,打断姜念乱糟糟的思绪。

她轻轻拍一拍少年后背,松开他,转身去开门。

虽然猜到是他,姜念还是问:“你来做什么?”

韩钦赫托着两盘点心。

凑近压低声线对她讲:“我未来大舅子在,可不得来露露脸?”

“你……”

是啊,韩钦赫也不知晓内情。

他只知道,侯夫人把自己名字添到了萧家族谱上。

她和“萧珩”是同宗,可房中人又不是真的……

“你别添乱了。”她心烦意乱地想赶人。

“我放下东西就走,行了吧?”

不等姜念答复,他已挤过门缝进到房内。

“萧兄,许久不见了。”

萧珩不是当初的萧珩,见到他便立刻站起身。

“韩兄。”

“你坐你坐,”韩钦赫放了点心到桌上,“听说你一路过来,受伤了?”

“啊,”说到底半生不熟,萧珩略显局促,“不是什么重伤。”

“正好这几日你好生将养,这带我熟,缺什么找我就行。”

走过场的寒暄很快落幕,两个年轻的男人,不约而同望向门边的姜念,都在询问自己表现如何。

姜念只能尴尬赔笑。

他们两个倒挺像,把目光投向沈渡,投向谢谨闻,却都还没意识到对方的威胁。

太平起见,不如就先这样,误会着吧。

“好了,”韩钦赫收起托盘,“不打搅你们叙旧,今日我让厨子多做几个菜,给你接风。”

萧珩只是点头,“多谢。”

韩钦赫出门时还对着姜念挑眉,卖弄自己的周到,被姜念迅速推门关在屋外。

她已经决定,暂时不去理这笔烂账。

转过头就开始问正事:“你是和东南抗倭的那支军队遇上,才会受伤的吗?”

“是。”

萧珩拉开身边那张圆墩,示意她坐下慢慢听。

姜念便坐到他面前。

“遇上他们的时候,他们粮草已尽,强弩之末负隅顽抗而已。”

“所以他们劫走的赈灾粮,真是假的?”

萧珩点点头。

“我在正面以逸待劳,谢太傅断后,很快就把他们制住了。”

“那些士兵呢,你们如何处置的?”

她听蒋廷声提起过,东南这支军队足有一万人。

“他们也是听头领的话,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以为入京勤王;粮草一断,头领一死,自然还是归顺朝廷。”

姜念若有所思地颔首。

萧珩便又说:“这都是沈大人的主意,他还说,事成之后要传暗报,只说那些人顺利北上。”

临江王等着这一万人,与他西北驻军会师。

可他又怎么想得到,那一万人加之八千精兵,全是去要他命的。

“西北驻军有多少人?”

“三万左右。”

“那驻守京都的呢?”

“一万出头。”

“难怪。”

难怪要在东南花这么大心思,那一万兵力,实则是扭转乾坤的关键。

可真有那么容易吗?要变天的大事,沈渡夹在中间,两边人都会轻信他吗?

“你是不是,在担心沈大人?”

姜念回神,发觉面前人望向自己,询问得甚至很平静。

是了,他曾目睹自己和沈渡亲近,并未表达不满。

“我担心,他有软肋落在人手里。”

话一出口姜念自己先明白了。

为何他会爽约,为何爽约后没有解释,也再没和自己联络过。

他是在保护自己。

“你要帮他吗?”

姜念说:“我答应过的。”

在侯府东华堂,她们假借补讲《大学》的名义,肆意畅谈朝中时局。

那时姜念仰头,望向忧心忡忡的男子,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不是每句誓言都会兑现,但对沈渡说过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好,”萧珩立刻接道,“那我也帮他。”

姜念不再拒绝。

“你是因为受伤才过来的吗?”否则,他应当随谢谨闻回京了。

萧珩也说不清,谢谨闻那时似有所顾虑,会师之后便指了梧桐带他来此休养。

他只能如实道:“是谢太傅的意思。”

“果然呐。”姜念慨叹一声。

把自己跟韩钦赫放在一处还是不安心,这就派人来盯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