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想吻她

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手上连盏灯都没有,黑漆漆一个人立在这儿,只有身后村落人家依稀星火。

姜念手中提灯幽微,映照出两人的面庞。

“来。”沈渡朝她伸手,牵着她在桥面上站定。

姜念另一只手落在栏杆处,跟着他仰头,却没看出什么新鲜。

“今夜星辰,也不亮啊。”

又是月末了,极细极细的下弦月挂在天边,弯钩一般锋利。

沈渡卖关子似的笑了笑,“你再看一会儿。”

姜念便又仰头。

不知看了多久,东西没瞧见,脖子倒是酸得紧。

她再度困惑转头,“究竟什么……”

“来了!”

男人倏然握紧她的手腕,姜念连忙仰头,就看见什么东西自夜幕中闪过。

她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盯了太久眼花。

“是星陨,”沈渡告诉她,“星矢飞流而过,也唤流星。”

这下姜念想起来了,“《左传》说,‘星陨如雨’。”

她直勾勾盯着寂静的夜空,“怎么我看见的星陨这般小气。”

沈渡被她逗笑,见她被方才流星扫尾勾住,这会儿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压根分不出一分神。

“星陨极盛之时才会如雨落下,平日则极易被忽视……”

“诶!”

姜念眼睛一亮,甚至来不及说话,直接踮脚扭过沈渡的下颌。

“看见了吗?特别亮……”

她扭头询问,却见男子被她捧着头,一双眼睛却是落下来,仿佛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

姜念看他看得晃神,悻悻收回手,“怎么不看呀。”

而在她逃离前,男人明显大一圈的手追上来,牢牢揪住她。

“一直看着呢。”

就不知是看星陨,还是看人了。

他的拇指无意蹭过掌心,姜念只觉手中一阵酥痒,想收回去又不想收回,最终反倒与他紧紧交握。

“照钦天监的说法,星陨是不祥之兆,”沈渡如愿握住了,才又开口,“可照西洋人的说法,在流星出现的一刹许愿,便能心想事成。”

姜念道:“他们西洋人不拜观世音,拜这些星辰呐?”

沈渡笑道:“你信哪一个?”

是信不详,还是信心想事成。

姜念不假思索,“我这人信好不信坏,那我也要许愿。”

这下她盯得更认真,不像观星,倒像是盯人做账,瞧人破绽似的紧绷。

姜念正盯得心焦,一只手伸到颈后,不轻不重捏了两把。

“不酸嘛?”

姜念扭了扭脖子,“当然酸。”

但是为了许愿,酸也值得!

沈渡便道:“这几日都是晴天,不若躺下看?”

在外头,躺着?

姜念眨了眨眼,没说好或不好。

沈渡便提着她的灯,将人带下桥,走到河边松软的草地上。

他是没带灯,却带了一件氅衣,铺开来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姜念只觉头都要掉了,也不等人说,率先往上面一躺。

“来啊,快来。”

沈渡想,她对自己真是一点也不设防。

人一旦躺在一块儿,身量上的差距便克服了。姜念不必仰头看他,微微侧过去便能看见男子流畅的脸庞。

“诶——”她激动地抬了手,随后又懊恼,“我忘记许愿了!”

星矢飞过的一霎振奋人心,她光顾着看,早将心中乱糟糟的凡尘俗事抛却。

“慢慢来。”

沈渡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条手臂自然地横过去,叫姜念枕在上头。

姜念一点不跟他客气,也不觉这般亲昵有何不对,甚至借着他身子调整方位,就为枕得更舒服些。

他们都不说话了。李太白诗云,“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姜念却是怕自己分心,干脆一直默念着自己的心愿。

好不容易分神看一眼沈渡,见他平和清隽的一张面孔仰着,也是很入神。

这回的等待格外漫长,少说有一盏茶的工夫。

终于等到亮光划破夜幕,姜念激动得攥紧了男人的手臂,“看见了吗!”

“嗯,”沈渡也似松一口气,“许愿了吗?”

“我许了!”姜念身子一侧,本就枕在人手臂上,这下更是落进人怀里,“能说吗?”

她呼吸清浅,薄薄打在男人颈项处,“听说观音前许愿,说破就不灵了。”

她讲得认真,沈渡便又勾唇,“那便不要说出来。”

“嗯,也是。”

姜念想着,反正两人的心愿都没有对方,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益处。

她挪动身子就要仰躺回去,谁料下一瞬,男人给她做枕头的那条手臂曲起,修长五指覆住她半张面庞。

眼前忽然就黑了,摆在头顶的提灯,也没有亮光漏进来。

少女下意识去握他的小臂,仔细思索片刻,却默默放下自己的手。

任凭他遮着,也不问为什么。

腰侧似是撑着另一条手臂,耳边男子的呼吸紊乱。

她想,沈渡一定覆在自己身上。虽然看不见,但一想到那样的场面,她胸膛内的心便跳得毫无章法。

男人缓缓凑近她,在自己的遮掩下,她只露出挺翘的鼻尖,还有粉嫩饱满的唇瓣。

想吻她,早就想了。

可无媒无聘,这无疑是对一个姑娘的轻薄。

他知道姜念不一样,却也在这时患得患失,生怕她疑心自己的诚意。

“姜念。”

这是姜念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清润的嗓音添了几分沙哑,灼烧的木炭一般烫耳朵。

她没答,听他又说:“我还有个心愿。”

他单薄的唇瓣紧抿,鼻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少女面颊。都近到这种地步,还能维持着秋毫无犯,耐心等她的回应。

唯独始终遮挡她目光的一只手,显露了男子内心的慌乱。

姜念也不在意,两只手抬起来,先是摸到人手臂,再是肩头、下颌,最后牢牢圈住他颈项。

“你知道吗,”她娇嫩的唇瓣张合,“我不愿意的话,就不会躺在这儿。”

沈渡的手腕轻颤,如同他的心一样在颤。

随后终于打破两人间最后一点隔阂,啄吻在她唇上。

转瞬即逝。

姜念想,这个吻就像星陨,都没让她品出来是什么滋味。

好在下一瞬,男子的唇又贴上来,这回落在唇角。

是软的,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