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一章:谁想走

连番质问,像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不断压向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周围人全都陷入沉默,美帅眼巴巴地望着阎君,像个等人保养的孩子。

阎君、或者说哑姑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自打十三郎开始喝问,她(他)便收敛了最后一丝戏谑,极认真、可说是专注地听着。这样的表情让气氛有些怪异,阎君不像犯错迎接训诫、当然也无必要,但他用不着这般仔细,像是要从十三郎的言语、眼神、动作中分辨什么一样。

直到最后一声喝问出口,听完那声可令世界改换颜色的推断,阎君才终于有所变化,眼角轻轻挑动几次。

“不对吗?”

没有刻意等待、或者掩饰什么,也没有任何否认与辩解,阎君用完全平等、且真诚的口吻询问:“这样做难道不对?”

十三郎坚定摇头,回答道:“当然不对。”

阎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世界将亡,万灵陨落......你要说的道理我都懂。”

十三郎说道:“所以我没必要浪费口水。”

“但你还是讲了。”

阎君想了想,说道:“你想阻止我。”

十三郎摇了摇头,微讽说道:“自作多情。”

这话很有力量,但又没什么力量,大家都知道十三郎阻止不了阎君,这样讲只能掩盖无能,发泄一些闷气罢了。

阎君似乎不这么想,有些好奇地问:“不想阻止。为何说破?”

十三郎回答道:“说破是要让你知道。别拿自己太当回事,是要在场大家所有人知道,没有你,没有天道,太阳照旧东方升起。”

以铸阳金乌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比之前那种空白谩骂坚实很多,许是受到感染。又或真的被十三郎的气场所慑,周围气息震动几次,一些人、尤其人界而来的生修为代表,纷纷挺起胸膛。

阎君感受到了这些变化,淡淡说了句:“不错。”

十三郎听出其中包含的轻蔑意味,冷冷回了句:“不孝子孙。”

阎君神情微变。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孝子孙,是个孬种。”十三郎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干什么,装傻?还是听不懂?”

阎君再度陷入沉默,很长时间才重新开口。

“辱骂对本君没用。谁敢自称本君父母。”

“这天。这地。”

十三郎举头举天,脚踏大地,再把目光转向远方鏖战怒吼中的相柳,“还有那头魔!”

关他什么事?

周围人愕然,一些人想到阎君祈魔相助等于认贼作父,转念想又觉得不大对。很明显。这件事情天魔求助阎君的成分更多,没理由那么低声下气。

“关他什么事?”阎君当即问出来。

十三郎回应道:“除了真魔界,你以为他能带你去哪里?”

阎君微微皱眉,说道:“那又如何?本君早已脱离灵魔范畴,有天地便能......”

“不是这个。”十三郎摆手说道:“他为什么要回去?”

“在这里他会死。”

“你都能够无视灵魔,他比你弱?”

“不是强弱的问题。”阎君耐心解释道:“他再强也是血肉之躯,非天地所生便不能得到天地眷顾,所以......”

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阎君意识自己等若承认天地如父母,稍显尴尬。

十三郎并未纠缠这些。转回头把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形状,用力大喊道:“那个谁,那个谁谁谁,一真魔的名义,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回家!”

“......想......”天边传来怒吼,八头齐鸣,听上不声音并不是太大,但比之前所有声浪相加更震撼人心。

接着还有下一句,刚好赶在十三郎开口嘲讽前入耳。

“小朋友,你把阎罗想错了。”

“呃?”轮到十三郎发愣。

“想借本尊之手离开的是天道,阎罗极力阻止,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

提到十三郎,但凡知道的人都会想到一点:他是个很会算、很能算的人。修士管这叫推衍,也有人称之为道,十三郎自己管其叫逻辑分析,拥有修士强大的神魄与精神后,他有能力把那些点滴线头都存在脑海,想用到,拿出来就好。

追溯过往,初与算师傅接触还是落日城的时候,四目老人精通算道,楞是被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算道惨死;抛开十三郎自己的想法,别人定将此事归结为天赋,不修行算道当真可惜。

道院修行,禁楼门前三月,十三郎一步步走上算道的自我修行之路,只是一直没把它当成一门专用神通;再后来修为日益深厚,他从眉师那里学来灵犀眼,那时起,每当推演的时候,十三郎明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按照严格的逻辑分析得出的结果,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眼里总会出现一些飘渺幻象,就好像那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能够看到一样。

叫法不同道理相仿,过程如何结果就是事实,十三郎常有惊人之语,事后又总是被证明。不明白的人弄不懂这是为什么,明白的人,或自以为明白的人认为这里有着极深层次的原因,并在背后给他取了绰号,流传甚广。

天机。

十三郎就是天机......当然他自己嗤之以鼻。

今天他算错了,打错而特错。

于是有人会因此想到,谁能让天机出错?

答案只有一个。

************

“天道告诉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阎君的声音此刻响起。带有几分难以相信、又有些庆幸的味道:“不是跨界投影。完全没有因果,所以只有你能够透视天机、却不被人看透,你让天道觉得忌惮、同时又不能不去利用。因此上,本君需要最后试试你,看你会如何......”

“......你闭嘴!”

十三郎傻了一会儿,朝远方大喊道:“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苦心设局。骗我放你出来?”

“你被骗了?”天魔反问。

“难道不是?”十三郎再反问。

“当然不是。你本来就是按照乞儿的意思赶往本尊封关之所,忘了本尊之前告诉过你,我在那里等你到来......”

“屁话连篇,我去不是为了放你,再说去本身就是他搞的鬼!”

“你还是不明白,这件事......”

“算了算了,还是我来说。”阎君插进来说道:“你专心打仗,别被干掉。”

“就凭他们?又不是本尊。”

“本尊来的话你早就完蛋了。即便是影身,没有本君先破誓约。九王联合,你也根本不是对手。”

“那是因为本尊少一头......火云小鬼,你找死......刀来!”

被烧的急了,相柳狂喝头内凭空生出一只手,遥遥一招,天魔刀顿如倦鸟归巢。呼啸着自十三郎手中飞出。

原来这是他的刀!

当然是他的刀。只能是他的刀。

同样是刀,横山拿过、洗红浪拿过,阿古王与十三郎也都拿过,回到相柳手中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顿时生出感觉,此前的它根本不是刀,这时候的它才是天魔刀原状。

桀骜但不暴虐的气息,狂烈如最最赤猛的火焰,天魔刀在手纵横三刀,此前一团火云凝聚的空间裂成几份。彼此毫不相关。

“啊,啊啊啊啊!”

火云王被关在最小的那一块,周围由他亲手放出的火焰变成强仇,气焰顿时被压制下来,仅又支撑的份儿。

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群修心中难免会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然而那种战斗、尤其那把刀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插手,连看都不能一直盯着看,否则便有心神迷失之祸。

就在这个时候,剑鸣声忽起,原本与魔刀相安无事的天绝骤放光华,像是发现什么披着面具的仇敌露出本来面目,亢烈将起。

剑鸣将所有人唤醒,那种“隐伤”的感觉一下子消退,回过神来的人们方才意识到刚才多么危险,纷纷盘坐静气以待,紧守心神。

十三郎大吃一惊,赶紧握住剑柄,心里想天绝难道与天魔有过渊源,若如此,当年它的主人是谁?

莫非是天道!

“小朋友,把那把剑收好,本尊担心他们会斗气。”

相柳的声音适时传来,带有解释的味道,似还有一丝无奈:“你也看到了,本尊太过虚弱,没办法才用这把刀。”

“本君明白。”阎君淡淡回了句,说道:“你走的时候,得这把刀留下。”

“知道了知道了,唉!”天魔声音透出几分遗憾,似还有些惆怅。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它最终还会回到我身边。”

战斗中,百忙时,八头中的一头瞥向十三郎,轻笑说道:“将来他会带它回去,与我再续......咳咳,那个前缘。”

嗯?

周围一地眼球,十三郎早已开声怒吼。

“放你的狗头屁,续你个大头缘!”

“你敢说不去?”相柳反问。

“我......”

十三郎不知能说什么好,陷入极度尴尬之中,幸好这时阎君开口解围,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吸引过去。

“算了算了,此子心志已明,本君时间也已不多,该和你说点正事。”

目光凝望,随着阎君的视线,十三郎眉心三目在其不能做主的情况下打开,投射到千万里虚空、与上古时。

耳边同时传来声音,带着几分沧桑如场外解说。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