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
风环明明出自十三郎之手,教习所问显得无厘头,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与此相比,十三郎的回答更让人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算是吧。”
似乎觉得这样回答不太礼貌,十三郎自嘲地笑了笑,肯定的语气说道:“现在是我的。”
楼外的人们面面相觑,心里忍不住想原来走火入魔会传染,连老师都无法逃脱。即便那些对禁制有较高造诣的人,此时也茫然不解,浑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
老师却听明白十三郎的意思,痴迷的目光盯着那个包含着无数线条的风环,梦呓般的声音说道:“这东西,你有几个?”
十三郎羞愧回答道:“七个,学生无能,只能做出最简单的一个。”
“不错了不错了,你来的时候我注意过,乃从头开始学习;不到三个月时间,能做到这种程度,足以令我刮目相看。”
教习死死望着那个风环,手里不停变换法决,连说话的称呼都为之改变。随着他的动作,那个由他所施展的圆环不停发生变化,时而成方时而如立体,时而狂躁时而平静,没有一刻定型。
十三郎死死盯住教习的手,神情异常专注,双手同样在变化法决;此时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动作与教习完全一致,眼中却有无数颗星星不停闪耀,无比深邃而夺目。
周围寂静无声。上官馨雅默默观看,眼里流露出异样的光芒。何问柳已经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能够看出来,十三郎是在现场学习某种禁法,或者是某种破禁之法。警惧与嫉妒同时在内心滋生,何问柳面色渐渐阴沉,很想寻个借口打断十三郎的研习。又怕徒劳无功反受其罪,一时觉得五内俱焚,好生煎熬。
“不行!如果任由他这样学下去。岂不是如虎添翼?万一被他赢……”
他几乎不敢去想,假如被十三郎赢得比斗,自己将会面对何种可怕的情形。身体猛的一抖。何问柳来不及多想,张口叫道:“萧十三……”
几乎在同时,一声叹息幽幽响起,随着话音,教习身前那两道禁环彼此靠拢,缓缓揉合在一起。
璀璨的星光四处荡漾,仿佛一朵皎洁的白莲正在盛开;仅仅绽放出刹拉的美丽,它朝这个世界投下一抹眷恋的目光,消弭无踪。
“柳兄何故叫我?”
疲惫的脸上带着笑容,十三郎平静开口道:“要领先六级。你该早点出发。”
……
……
“幸亏你只能做出一道,不然的话,本座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教习的声音中透着兴奋,热切的目光望着十三郎,说道:“下次做出别的。记得一定让我看看。”
“学生一定谨记。”
十三郎简单回答一句,两手在空中快速挥舞,眨眼之间,又一道禁环便在他的手掌间成型。
“你!你竟然学会了!”
教习霍然起身,声音透出难以置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指着十三郎。他与外面的学子没什么两样,全然是一副见鬼了的摸样。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不知是法力耗费太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教习手掌如鸡爪疯一样乱抖,愤慨大叫:“老夫……本座……我……”
他似乎想拿自己的经历来对比,然而意识到自己毕竟是禁楼教习,有些话无论如何都不该随便说出口。一时变得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圆场。
“多谢老师教诲。”十三郎从他的反应里确认自己做的没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朝老师躬身施礼,诚恳说道:“学生还要应付比斗,下次前来,定向老师多多讨教。”
“呃……对对对,你还要比斗,还要比斗!”
嗓门陡然拔高七度,教习此时虽觉得“应付”这个词儿有些不妥,却已经没心情计较,匆忙而又严肃地说:“有一条本座需要提前警告你知道,推衍禁制乐趣无穷,极易令人沉迷。但它同时也大耗心力,断不可与比斗中进行。一旦心力耗费太过,可能会伤及根本!万万不可大意!”
十三郎连连苦笑,心想你当我傻子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望着十三郎片刻间便显出几分憔悴的面色,教习忍不住大摇其头,说道:“可需要补神丹药,我这里倒还有一些,不妨先拿去用用。”
“偏心眼儿!”
众学子愤愤在心里痛骂,暗想人比人不是气死人,简直是没法活了。看看人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再想想自己……
何问柳本已踏上台阶,身形陡然一个踉跄,几乎当场失足。
“柳兄小心,现在还没到六阶。”十三郎接过教习的丹药,称谢后转过身,好意提醒道。
……
……
经过一段插曲,这场有些滑稽的比斗得以继续,何问柳依旧当先而行,心里却不禁暗暗生出悔意。暗想萧十三郎学习能力如此恐怖,自己走在前面岂不是给他现场示范?有没有办法改改规则?
虽然明知道这样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何问柳依然无法让自己完全不去想,内心的变换带来一系列恶果,他的步伐略显犹豫,神情也不似刚才那样坚决。
偏偏在这个时候,十三郎的声音再次响起,所说的话足以令他呕血三升,恨不得掉头一刀将十三郎劈成两半,放解心头之恨。
“我现学现卖,动作难免比较慢;柳兄不要那么着急,让我看清楚些。”
“你。看,仔,细,了!”
何问柳发出一声压抑道极点的怒喝,加快步伐拾级而上,恨不得一步便上到三层。此时的他已经断定,要获得这场比斗的胜利。最起码的标准是达到三楼。既然如此,索性不惜法力加快节奏,一来可以在二楼争取到更多休息时间。而来也逼迫十三郎与之对耗;不管是肉身还是法力,总之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相继踏上通往二层的台阶。
……
……
楼外五级台阶,目的是向学子传达禁制组合的五种方式,其中分裂与融合可看成两层,因而实际上是六层。教习所说第七层在二楼,所指的是第七种构造:衍变!
这种方式十三郎于第一层便已经领悟,是以在踏上二楼台阶时早有准备,没感到多少意外。
反之何问柳的感受截然不同,前五层还好,禁制的威力并无太多增强,只是在爆发的时候显示出来的攻击方式变动较大。除了需要集中精神,没有带来多少麻烦。
比如第三级的攻击是捆缚,何问柳觉得周身仿佛缠绕了无数坚韧的藤条,且不断收紧勒死,仿佛要将他捆成一根粽子。而在冲破三层踏上四层的那个瞬间。捆缚陡然变为拉扯,且方向均指向身后;淬不及防,何问柳身体陡然后仰,弯折出一个优雅的弧形;若不是他及时调动法力,且抬手释放出灵力护盾,怕就要后退沉阶。宣告比斗失败了。
“柳兄小心!”
十三郎的惊呼自身后响起,透出一股幸灾乐祸,还有几分失望;何问柳一口气憋在心里,面色铁青几乎要破口大骂,转而明白他的用意就是要扰乱自己的心思大乱自己的节奏,不得不强压心头怒火,继续前行。
“原来是拉扯,嗯,我懂了。”十三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庆幸带着明悟,不知道哪一种更多。
不用说,这样的情形下,何问柳再也顾不得怜惜法力,索性施展出七分修为,周身光华大放,势如破竹般一路前行。在其身后,十三郎依旧不紧不慢幽幽而行,眼中的星光越发璀璨,仔仔细细地盯着何问柳的反应,牢牢记在心底。
这是很明智的做法,何问柳修为再强,硬闯破关时也不可能如楼外那样轻描淡写,从其身形动作施法应变中完全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正如十三郎所说的那样,他是现学现卖,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作用,焉能轻易放过。
一面观察一面通过自己的感受对比,十三郎全部精力都用来计算推衍禁制中的变化,不敢有丝毫懈怠。此时的他,完全凭肉身承受禁制的轰击,身体好似一叶扁舟在风狼里起伏,看似惊险万分随时有可能倾覆,偏偏总能在最危急的关头站直身体,仿佛一个不倒翁。
“咦!”
“啊!”
“呃!”
一楼已聚集了不少学子,大家既不提问也不登楼,目光看着台阶上的两人,不时发出惊呼与赞叹,如同一群看马戏的猴子,蔚为奇观。
上官馨雅没有理会楼梯上的事情,正根据自己的感受向教习提出疑问,字斟句酌,一派严谨治学的大家风范。她对禁制了解颇多,提问大多集中在禁制本身;教习明显对这位修为高深而又谦恭有礼的女子印象颇佳,耐心地为她做着解答。
也幸亏有他们在这里打岔,否则的话,那些学子怕是不能如此安逸。
……
……
二楼十二级台阶,除极个别组合禁制、以及几处突发状况外,均没有给何问柳带来太多麻烦。没用多少时间,他便“轻松”来到最后一级台阶下,这才有心放缓身体,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追求速度,且不停施法破禁,何问柳感受到法力消耗太快,心里大起凛意。他想看看十三郎进展到何种程度,想看看他有没有感觉到压力,消耗程度如何。以此决定自己是否该调整战术,如何利用二楼的暂歇时间。
不看还好,这一看,何问柳双眼骤然瞪圆,张嘴便骂出声来。
“鬼扯!”
十三郎浑身破烂,衣不能蔽体,几乎贴着他的背心而站。脸上还有几条血口,他就像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带着灿烂的笑容,正向人乞讨。
“柳兄好,柳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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