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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夫人要见他。

言非离的手顿了顿,说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匆匆将孩子交给翠女,来到留香居。雅室的四周生著火盆,燃著熏香,暖暖融融,清清雅雅。

林嫣嫣端坐在厚厚的幕帘後面,看不清形态。

“非离见过夫人。”

“言将军不必多礼,请坐。”林嫣嫣的声音仍然那麽轻轻柔柔,但却与往日不同,带著一丝抑郁,和一丝疲惫。

“言将军,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昨夜你也在场,门主说你怀中的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肉。此事你可知晓。”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

“是。”言非离心里已有准备,回答的坦然。

“我听说这孩子已认你为义父?”

“……是。”

“言将军,你好像很疼那个孩子啊。昨夜匆匆看了一眼,好像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呢。长了一副好相貌。呵呵,倒和门主十分相象呢……”

言非离不知她所指何意,未敢应话,但听她语气,心下有些不安。

“言将军,你说这事情多奇怪。我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连你这个属下都知道,我却被蒙在谷里!”

“夫人,此事……门主也不是有意隐瞒。”

“哦?言将军,你对门主真是忠心。”林嫣嫣不知所指何意,语气似乎隐含嘲讽。

“属下对门主,自该尽心尽力。”

“你对门主尽心尽力,不知对我这主母又如何?”

“自然……也如对门主一般。”

林嫣嫣听出他一瞬间几不可察的犹豫,轻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言将军,我问你什麽,你可要如实回答。”

“是。”言非离心下微跳,手心里已冒出冷汗。

“我只问你,这孩子是门主与何人所出?”林嫣嫣一字一顿,慢慢地问道。

“……属下,不知道。”

“不知道啊……”林嫣嫣轻柔地叹息一声。幕帘里传来茶盏放落的声音,轻轻脆脆。“言将军,你是孩子的义父,孩子被带回来後不送到这沉梅院,却寄养在你的竹园,你现在说不知道,是否有些勉强?”

言非离不知道昨夜门主对林嫣嫣是怎样告之此事的,也不知她到底知道多少,此时实在不敢冒然接话。因为这件事发生的突然,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今晨一早他就被林嫣嫣唤来,也未来得及与门主沟通一下。

言非离正不知所措间,雅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北堂傲缓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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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傲缓缓看了言非离一眼,目光透过厚重的纱幕向林嫣嫣射去。

“嫣嫣,一大清早,你不好好休息,这麽急唤言将军来此做什麽?”

林嫣嫣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既不肯诚意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找你的心腹爱将来问个清楚了。”

“哦?”北堂傲掀开帘子,走进内阁,在她身侧的主位上坐下。“你问出了什麽?”

林嫣嫣惨然一笑:“他既是你的心腹,我自然什麽也没问出来。”

北堂傲眉头微蹙:“嫣嫣,这个孩子究竟是我与何人所出,你就不必再问了。你只要知道他是我们成亲前所出,他的生母永远不会威胁到你,也不能和你相比就好。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言非离心下一颤。

抬头望去,幕帘已经掀开,北堂傲与林嫣嫣并肩而坐,脸上一片淡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何不妥。林嫣嫣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憔悴,眉宇间阴云萦绕。

北堂傲又道:“嫣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事以後再说,你的身子要紧。”

林嫣嫣勉强一笑,说道:“夫君,嫣嫣嫁你以来,自认妇德不曾有亏。你昨日突然抱著一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那是你的儿子。我可以接受。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原算不得什麽,何况夫君身居要位,贵为宗侯,有一两个庶出的孩子,嫣嫣也不会说什麽。只是夫君也太为奇怪。即说了要把孩子接回宗府,入籍族谱,为何却不把孩子的母亲也一并接回来?难道在夫君眼中,嫣嫣是一个不容她人的人?孩子的生母既还在人世,又何必苦苦隐瞒,难道是有什麽苦衷?”

林嫣嫣咄咄逼人,对此事追问不休。北堂傲有些不耐,见言非离就在眼前,更是眉头深锁。沈声道:“你便当我有苦衷好了。你一向识大体,这个问题今後不要再问!”

林嫣嫣心下一痛,猛然站起身来。

昨夜无论她怎样追问,北堂傲也不肯回答关於这个孩子和他母亲的更多事情。如果他真心隐瞒,大可说这个孩子的母亲已不再人世,或用其他理由都可以轻易敷衍她。可是他既然不肯这麽做,便是那个女人在他心中有一定分量。因此他不想撒谎,不想污蔑那个女人。

这让林嫣嫣心里生出了危机意识。凭著女人特有的敏锐感觉,她知道这是北堂傲第一次显露出在她之外,心里还有他人。所以她定要问个清楚。她现在腹中怀有他的骨肉,她才是他的正妻。她不能忍受竟然有人先她一步为他诞下孩子,甚至还在他心中有一栖之地。

“夫君,你要我视那个孩子如已出,要我做他的母亲,可是却不告诉我他真正的母亲是谁。如果有朝一日那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是那孩子的母亲,到时你要我如何自处?”

“不会有那麽一天的。”北堂傲更感不耐。一眼瞥去,见言非离那厢也已白了脸。

“你……”林嫣嫣还要说什麽,却突然禁口,身子微晃,脸色变得煞白。

“嫣嫣,你怎麽了?”北堂傲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却见她身子颤抖,摇摇欲坠。

北堂傲见她情绪不稳,怕是动了胎气,也不顾上非离,慌忙抱她进了内室,又让下人去传大夫。

言非离见里面一片慌乱,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在雅室里等著。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传话,说门主让他先回去。

言非离回到竹园,心情很不平静。痛苦、伤心、无奈、茫然……各种各样的情感如波涛般涌来,在胸口里翻搅著,疼得厉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正面意识到,那个女人是门主的妻子,真正的妻子。她有那个身份、有那个权力去质问北堂傲任何事。而自己,甚至连说那番话的权力也没有。

他从没想过,自己和离儿的存在会给她带来那麽大的危机感,也给北堂傲及所有人带来这样难堪的局面。可是自己,只是一心一意的爱著门主。当初不顾一切的解散潘军,放弃可能得到的平稳安逸的生活,踏入天门这个复杂莫测的地方,为的,只是希望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希求一点点月的光辉。

可是此时此刻……

言非离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错了……

言非离回到竹园,翠女正带著离儿在等他。看见他回来,便比手划脚的问他什麽时候给离儿行抓周礼。

言非离苦笑一下,今日想必门主是不会过来了,少了父亲,他一个人怎麽给孩子办这个礼。

离儿看见他,叫著:“爹爹,爹爹……”

他年纪太小,还不会叫‘义父’,而‘娘亲’这个词又没有人教他,所以他见了非离和北堂傲,只会一律的叫“爹爹”。

言非离抱著离儿,在竹园焦虑不安的等了一上午,偶尔有来拜年的门下副将,都被他打发走了。

到了下午还是觉得不妥,终於按耐不住,去了沉梅院,却见里面人心惶惶,众人匆匆奔走。抓著一个丫环询问,她答:“夫人动了胎气,怕要早产,已去请来了稳婆。门主在里面陪著夫人,说了谁来也不见。”

言非离一惊,手足冰凉。

这一日深夜,将近子时时刻,北堂傲的第二个孩子,北堂曜辉,孱弱著来到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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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刚满八个月的婴儿。由於早产,身体过於孱弱,连哭声都微弱得如同一只小猫。

北堂傲为了这个提前来到人世的儿子,未能去竹园为离儿庆生。

言非离第二天才得到沉梅院的消息,心里沉甸甸的。愧疚、痛苦、伤心、失望,还有一丝……嫉妒。

虽然明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北堂傲一心一意地陪伴自己的妻子乃是理所当然,但言非离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各种情感。

北堂傲此时也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混乱。他显然没有想到一向温柔婉转的嫣嫣会在孩子母亲的事情上如此固执。他倒有些後悔当初为何不编派个理由骗她。可是一来,这种事他不屑为之,二来言非离尚在人世,他何忍如此咒他。

如果不是言非离体制特殊,竟然生下了离儿,此时决不会出现这种事情。可是如果说这件的事是谁也算不到的意外,那麽後面他不知不觉中对言非离动情,却是自己的失策了。

但是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又岂是人力所能为的!

过了几日,林嫣嫣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南宫夫人和门中其他一些夫人都送来了补身的药物。明国端亲王妃,林嫣嫣之母,北堂傲的姨妈,得到消息後也从明国送来了许多物品。

北堂傲给孩子取名北堂曜辉。林嫣嫣对这个名字甚是满意。可是在听到他为离儿取的名字後,却忍不住脸色微变。

北堂傲未再和她提过离儿的事,只是要她专心调养身子,照顾辉儿。

北堂曜辉自从出生後,一直身体孱弱,这让林嫣嫣和北堂傲都有些忧心。

不知不觉,新年便在这一片混乱中过去,天门又恢复了以往的步调。

正月十五,言非离去门中处理完事务回到竹园,走进院中,却看见北堂傲正抱著离儿站在书房外的梅花树下赏花。

这几日来大雪不断,昨夜也是下了一夜,初晨时刚刚停止。

厚厚的积雪压在梅花枝杈上,北堂傲扶著离儿的小手去摇,雪花块块落下,露出鲜的梅花,把离儿乐得“咯咯”直笑。

“离儿你看,那个爹爹回来了。”北堂傲看见非离站在门口,对离儿说道。离儿抬头望望,又回过头去兴奋的摇著树枝。

“门主。”

“回来啦。门中有什麽事情吗?”

“没有。都是些琐事,已经处理好了。”

北堂傲点点头,仍抱著孩子玩耍。言非离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只在离儿看向自己时才露出慈爱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北堂傲见离儿玩得差不多了,把他交给翠女带下去,对言非离道:“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两人来到书房,北堂傲坐下,眉目低垂。

言非离望去,见他虽然神色淡淡,却好像满腹心事。

“门主,您有什麽事?”过了半晌,言非离见北堂傲一直默不作声,似乎神游於外,终於按耐不住,出言相询。

北堂傲抬起头来,说道:“非离,过两日待辉儿满月後,我要把离儿接入沉梅院。”

“什麽!?”言非离一惊。他没想到分别的日子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嫣嫣已同意抚养离儿,并视他如已出。她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必不会亏待离儿。只是她虽不说,我却知道她对孩子生母之事仍然十分介意,将来定会想尽办法查出此事!”

北堂傲看看言非离神色,轻叹一声,说道:“非离,嫣嫣自然查不出什麽,你也不用担心。只是离儿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他就住在沉梅院里,你总时时能见到他的。”

可是这不一样的。即使近在眼前,却已远如天涯。

言非离张口想要说什麽,却见北堂傲眉宇微蹙,神色间略有疲态,已失了往日冷傲自信的风采,不由心中一痛,到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沈默半晌,低声道:“一切……听从门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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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傲没想到他这麽轻易的便答应了,有些意外,抬头望去,正遇见言非离无意间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曾经漆黑明亮的双眸,现在灰蒙蒙、沉甸甸的,像一潭死水,沉静中透著绝望的无奈。

北堂傲心下一紧,站起身走到他身旁。

“非离……”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麽。北堂傲拉过他的大手,那手心里厚厚的一层碱磨沙著他的指腹。

“非离,对不起!”

言非离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带走离儿也是迫不得已,这麽做也都是为了他好。”

北堂傲听了他的话,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本来我总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可是看了你的模样,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麽?”

言非离勉强笑了笑:“……你没有错,这样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默不作声地凝视半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沈重。最後北堂傲道:“这几日你好好陪陪离儿。过两天选个好日子,我给他补办抓周礼。离儿去了沉梅院,翠女也会跟过去,你这里没人服侍,去我那里挑几个顺眼的,我把他们调过来。”

言非离点点头,北堂傲也不再说什麽,回了沉梅院。

“小姐,您最近的气色好多了。”

转眼过去几天,离曜辉满月的日子近了,林嫣嫣也早能下床走动。

她照照镜子,觉得自己比生产以前丰盈了许多。

“兰儿,你说我现在好看吗?”

“好看。兰儿再没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人了。”

这个给她梳头的兰儿,是她的陪嫁丫环。林嫣嫣虽然成亲已久,她却改不过来以前的称呼,仍是“小姐”“小姐”的唤著。

“小少爷长得这麽像小姐,将来定是一个美男子。”

“他还那麽小,哪里看的出像谁。”林嫣嫣淡淡地道。想起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北堂曜日,他倒是和门主像得很。

兰儿见了林嫣嫣眉头轻蹙不说话的样子,知她在想什麽。她是林嫣嫣的心腹,从小伺候她,说话也便没有什麽顾忌。

“小姐,我想那个孩子一定是门主一时糊涂,和外面的野女人生的。这种事在王府贵族间常有。门主虽然洁身自好,性情淡薄,但到底是个男人,若是那些不正经的野女人有心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