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被下了那种重手打晕不可能这么快清醒过来,而现在的状况容不得细思、也只是一闪念掠过脑海,小豆的瞳孔霍然紧缩,出声道:“后面!”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那名特警已经贴着地面扑向了狡啮!狡啮现在一手提着一个大活人、另手作为支点勉力维持,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在对方扑来时只能堪堪移动身体躲开一些!
精神高度紧张下,就连眼前高速移动的景象都变慢了一样;小豆眼睁睁地看着那名特警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扑”向狡啮——并不是像普通人本能的那样前伸手臂去擒拿敌人——他被枪击的肩膀不自然地歪斜向一边,两条手臂僵硬地垂在身后,仅靠身体的力量从地板上弹起,拼命伸长脖子、张大嘴巴……
……就像一只运动神经失去协调性、只剩下某种本能的病态的饥饿野兽。
而就在大脑对这一幕作出判断之前,这只“野兽”在半空中裂张的嘴巴已经追上了狡啮后缩的手臂,猛地咬了上去!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小豆的脑海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就像一只咬住了肉饵的鱼一样,那个特警衔住狡啮的手臂后狠狠合拢牙齿,喉间不断发出含混的低吼。狡啮咬紧牙关发出一声低哼,但却没有动弹。
以现在的姿势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稍微分神就可能支撑不住。身下的木地板已经摇摇欲坠不牢靠,动作稍大一些都会有两人一起掉下去的可能。
被咬住的手臂因撕裂的痛觉而本能肌肉绷紧、青筋贲起,狡啮的眼神幽幽暗下去,收回目光看向下面的小豆,继续使力把她往上拉,
脆弱的木地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又掉落几片碎裂的残砾。小豆的后背一瞬被冷汗浸透、血猛地涌上头顶,使劲浑身的力气撑着身体朝上攀。掌心下狡啮手臂的皮肤很快泛起潮意,近在咫尺的他的额上也渗出冷汗。
鲜血顺着特警的口边汩汩溢出。
就在她被慢慢拉起、两手手臂已经完全攀在地板上后,狡啮直起身继续反方向小心地用力。
被这个动作所刺激,特警痉挛似的抖动了一下头部。狡啮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牙关中漏出一声低哼,手下猛地一用力!
小豆顺着惯性终于被拖上了地板!与此同时,他松开手转身,手肘猛地砸向那个特警的头!后者紧紧咬住不松口,一击下去反倒又是一股钻心的疼痛,狡啮发出一声低吼——
小豆连滚带爬地爬到狡啮手边拾起落在地板上的枪,转身举枪瞄向那个特警的头,发觉双手颤抖不能瞄准后立刻又膝行两步、枪管抵住那个特警的太阳穴,迅速扣下了扳机!
一声爆响、血花与骨渣迸溅到了脸上,那名特警应声软倒。
狡啮掐住他的两颔狠狠一扭,卸开关节后抽出手臂、把他蹬开!
仿佛已经失去思考能力、整个人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小豆看着狡啮手臂血肉模糊的伤口,目光又落在倒在地上的特警身上,随手抓过刚才被扔在地上的军刀,动作粗暴地划开那个特警的衣服上有血迹的地方。布帛在刀锋下被划裂开来,露出特警腰间已经呈现青紫色、满布血斑的咬伤。小豆握住剪刀的手筛糠似的抖动起来,一把扔开剪刀,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狡啮。
而狡啮却显得过分平静。
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地,他回视了她一眼,痛嘶一声,握住流血的手臂贴墙慢慢坐下。
被这种平静几乎扼到窒息,小豆瞳孔颤了颤,抓过一旁的背包胡乱拽出绷带和止血喷雾,凑到他面前,垂下头看住他伤口,却握不住手里光滑的喷雾罐,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伸手按住滑开的喷雾罐,头靠住墙,在细碎的喷雾声中沉声说:“失算了,那家伙已经尸变了啊。”
她抬起头,眼泪夺眶而出。
[8:12。
因地上人的罪业,天使吹响号角。
海变成血,水化作苦艾。
而他要死去,月亮与星辰都失了光。
黑夜也是一样。]
☆、第103章HOTD·永远的福乐·大结局
低头盯住倒在脚下的男人,永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像雕像似的静立不动。
【结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持枪的手晃动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再次扣动扳机。
子弹打在已经死去的兼尾正人的尸体上,溅起一簇血花;尸体震动了一下,微小地变换了一个更加充满了死气、又显得有些滑稽的姿势。
这种滑稽感令他忍耐许久、一瞬爆发出的怒火有所消解。他持枪的手不再动摇,开始接二连三地扣动扳机。
四周是忙于逃命的幸存者和警卫,没有人有余暇注意他——比起周围的行尸,站在这里、对着一具尸体开枪的少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直到打空子弹,永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外面的行尸已经相当逼近这里,他不能再留在原地,否则就会被波及。
他之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一枪令兼尾正人毙命,用了最为苍白的复仇方式——没有求饶、没有忏悔、没有折磨和残虐,就这样结果了这个人渣的性命。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非但没有觉得满足,反而越来越能感觉到满溢胸口的悲伤。
那双从丽死后逐渐失去了神采的眼睛,重又透出些带有痛苦生气的什么东西来。
【……结束了。】
内心中不断重复着的细小声音,让他一度麻木的头脑逐渐想起了在复仇以外的事。从丽的脸、小室的脸,一直到父母的脸,再到鞠川、毒岛、平野,还有关于最后一次看见丽那天,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狡啮的记忆……
而伴随着而这些记忆而来的,是他年幼时对于鹤留凛的记忆。
那是——
在当下这个让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性被完全切断的、崩坏的世界里,他唯一仅剩的、曾和自己的人生有过深刻联系的人;
是曾经确实知道他的“过去”和“存在”的唯一证人。
他恍惚地思考了一会儿,转过身,看向狡啮和鹤留所在的东侧建筑的方向。
……
“以现在地面的混乱程度,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出得去。如果这里没有能出去的通路,那就暂时在地下捱过一段时间再看看情况。”
“……嗯。”
“看这里。dàn • yào相当充足,到时候突围应该问题不大。”狡啮停在一只木箱前,用手电照向里面码放整齐的弹盒。这话说完半晌没听到回应,他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小豆,“凛?”
她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仍是沉默。
他唯有将手电抬起一些,借着外围的微光看她满是泪痕的脸。对上她一片混沌的眼神,狡啮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变成一声叹息。
只是没等他说出什么劝说的话,她突然颤声开口。
“……别再对我用这种交代遗言的口气说话了。”
狡啮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她错开一步躲避手电光,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原本想从后门撤离基地,但外面已经被活尸完全围住,还有更多的幸存者在不断尸变,赶回来的忧国会警备已经开始进行无差别扫射,两人便决定从建筑侧方进入了地下层,停留到外面的情况平息再做打算,再探索一下地下层有没有其他通往基地外的通道。在底下走了一段路后,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储存dàn • yào、武器的地下仓库。
地下层的面积并不大,没过多久两人就从仓库尽头进入通风管道,一直走到了尽头后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狡啮看了看头顶锁住的通风井,吁了口气,席地坐下。“没路了。歇一下再想办法。”
小豆走到他旁边坐下,双手环住膝盖、头靠着墙一言不发。
狡啮为了缓痛一心在背包窸窸窣窣地摸烟。只是摸到火机时,眼前却伸过了一只握着火机的手。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开口问道:“为什么还能那么平静?”
火苗幽幽亮起,他看着燃着的烟头,沉声答:“想做的事已经都完成了的缘故吧。”
胸口痛楚加剧,小豆合上火机,缓缓说:“这种自私的回答完全不能接受。完成了自己的事就可以这么平静了吗?那么把你当做‘未完成的事’的人该怎么办?”
狡啮回头看住她,黑暗中香烟的火光在他的眸上点出一星橘色光斑。
黑暗中他似乎勾起了嘴角。
“这可就棘手了。我要是不安静一些,你更难过了怎么办?”
泪水从灼痛的眼眶再次掉落下来;小豆抬手捂住双眼,手指不觉微微用力、陷入皮肤带来些许刺痛,再叫他的名字时喉间亦哽咽。“够了。”
他叹了口气,“体温才刚开始升高,到体温重新下降的时候才到倒计时的时候,不如先把眼泪存起来怎么样?”
她从喉间发出一声缓慢的、无意义的嘶哑低吟。
“怎么可能啊。”
话音落下,幽暗的隧道陷入静谧之中。
正在这时,两人头顶突然传来隐隐回荡的脚步声。
谈话被骤然打断,小豆有些浑噩地从烦恶思绪中抽离出来,停了一会儿,她才用衣袖轻擦一下眼睛,站起身走到通风井下面,掏出枪对准井口。
上层是地下一层的隧道,如果是有威胁的敌人,她会在对方探身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开枪。
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她扬起手电,在脚步声停在头顶时打开开关,沉声问:“是谁?”
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后上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鹤留?”
小豆认出这个声音,皱起眉几乎以为听错,“……永?”
“是我。退后一些。”上面传来开锁的声音,片刻后通风井盖被打开,永从上面探出头来。
狡啮站起来走到井下抬头看住永,眯了眯眼,“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猜想你们应该会暂时退回地下,所以试着从必经的路过来找你们。”永的声音有些沙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从这里有出去的通路。上来吧。”
伴随着他的语声,一道弱光从上面探下来,永将一只电提灯放在了通风井沿,然后放下一只软梯。
灯光映得少年的脸一片苍白。
大脑仍在激烈的情绪下不能有效思考,小豆站在原地幽幽地盯住永,甚至没有放下举起的枪。身后狡啮走过来抓住她手腕,提醒似的低声叫她,“凛。”一边迫她放下端枪的手,“你先上去。”
她像是触电似的猛地回过头看他。看到她这个几乎一碰就碎的反应,狡啮从她手里把枪拿走,反握住她手扣向软梯,把她推上去,“稍微冷静一点。我还没死呢。”
小豆抓住软梯,停了片刻后朝上攀去。身后是狡啮叮嘱声:“小心点。”说着打开手电帮她照明。
她顺着软梯攀上通风井口,面前伸过永的手;她犹豫一下握住,被对方拉上了井边。抬头,就看到幽幽的电提灯光映出少年头顶闪烁着的、黑气弥漫的小字——
【重燃的生机】。
就在她看过去时,黑气开始褪去,飘忽的小字逐渐恢复了冰冷的鎏金光泽,随即在名字下方又飘起一串象征好感度的金色数字。
从永精神因宫本的死亡而被刺激后,一度变为黑色、好感度不可见的小字恢复了正常。
这是在这种情况下,极为讽刺的转折——
握枪的手指神经性地抖了抖,她强忍下歇斯底里的情绪,低头去看正在向上攀的狡啮。
由于手臂受伤,狡啮的动作有些不便,但还算能勉强行动。竖井有一定高度,他也就格外小心,速度更慢一些。
而就在他将将攀到中段时,整个楼体突然猛地震动了一下!
小豆抓住井沿扶手稳住平衡,周遭的黑暗中传来刺耳的吱嘎声,像是隧道里有管道之类的东西被震坏了;而下面的软梯没有支点,立刻顺着惯性大幅度地摆动起来,带着狡啮朝一侧墙壁撞去!
震动没有停止,紧接着地面又剧烈地摇晃一下!再攀在梯子上很可能会被撞伤,狡啮用没受伤的手抓住竖井侧墙一块突出的墙楞、借力跳回了下面的通风架上。
狡啮落地的同时,通风架一端承受不了震动,住尖锐的噪音中骤然向下猛坠!没有刻意保持平衡,狡啮直接顺势趴倒在通风架上护住关节要害!通风架坠下一段距离后随即猛地一震、堪堪卡住,但和头顶软梯已经隔开了不可能跳得上去的距离。
小豆在震动稍歇后立刻探身朝下看,“慎也!?”
永稳住身体后抬起手电朝身后照,“塌方了。再不赶快离开的话前面的隔断门很有可能会因为震动变形,整个隧道都会封死。”
原本就紧绷的精神被永的声音一瞬紧勒,小豆猛地回过头抽出枪对准他,厉声说:“又是你的爆破计划?”
“不是我。之前我安放的炸弹也事先估算过威力,不会让主基受损。如果还制备了让这里完全塌方的爆破计划,那我根本没必要冒险进来。”永面对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