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后座，光影流动。
两人靠着椅背，侧头相顾，视线在光影中交汇。
苏以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成功激起了季清屹叛逆的心，他收回视线，散漫地笑：“当然谈过。”
“谈过几个？”苏以棠问。
季清屹想了想：“记不清了，反正从初中开始谈，长的一两年，短的一两天。”
苏以棠小小震惊了下，心说，这哥身上一股浪荡气也不是没有原因，谈过这么多还早恋，抽烟喝酒一样不少，孟晨曦还说他纯，纯个屁，都是假象。
苏以棠突然想起来个事，质问季清屹：“一两天的你都谈，我一两个月，你凭什么拒绝我？”
忽明忽暗的车厢内，两人视线相接几秒。
“……谈腻了。”季清屹收回视线，懒散地看向另一侧窗外，只给苏以棠一个后脑勺，语气渣渣的，“关键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前座司机全程听着，闻言特地从后视镜看了苏以棠一眼，直接被苏以棠的美貌折服，忍不住替苏以棠抱不平：“人家美女这么好看你都不喜欢，小伙子，你还想要什么样的？”
苏以棠也把求知的目光投给季清屹。
季清屹回过头看了苏以棠几秒，唇角勾起道漫不经心的笑：“黑长直吧。”
刚好和她相反。
苏以棠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栗色大波浪，嘁了一声：“不懂审美。”
司机深以为然，站苏以棠：“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以后就知道还是美女这种类型的更好。”
菱镇不大，下了桥再拐个弯就到中心医院了，司机直接把车开进去停在了急诊门口。
小镇的医院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安静又冷清。季清屹付了车费，两人下车后走进急诊大厅，按照护士的安排，进了值班诊室。
医生从电脑上抬眸，问：“怎么了？”
苏以棠捂着胃，坐到医生对面的椅子上说：“可能吃得太辣了，胃疼。”
医生和她确认了下疼痛的具体部位，又问了她平时胃的情况和饮食习惯，做出初步判断：“可能是胃黏膜受损，吃太多辣刺激的。”
医生吸了吸鼻子：“还喝了不少酒吧？”
苏以棠点头：“嗯，麻烦给我开点药吧。”
医生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一边开药一边叮嘱：“你们年轻人啊，仗着年轻糟蹋身体，少吃点辛辣刺激的食物，胃就不会受到损伤，要不然小心发展成慢性胃炎。”
处方单从打印机口缓缓吐出。
医生抬眸，问站在一旁的季清屹：“你没事吧？”
季清屹回：“我没事。”
“下次看好你女朋友，别再让她吃辣了。”医生拿起处方单递给他，“门□□费，药房在挂号处对面。”
季清屹接过处方单，看了苏以棠一眼，语调散漫地澄清：“她不是我女朋友。”
“对。”苏以棠笑眯眯地附和，“他喜欢黑长直。”
季清屹：……
医生投给他俩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从诊室出来，季清屹去拿药，苏以棠跟护士要了一杯热水，坐在走廊椅子上小口啜饮。
一道阴影落下，接着一个粉色的热水袋被扔进她怀里，苏以棠抬头，就见季清屹居高临下的，又扔给她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是药。
苏以棠拿起热水袋问：“哪来的？”大半夜的小卖部都关门了。
季清屹双手插兜，语气随意：“收费处旁边一个小护士的。”
“……”不奇怪，季清屹单凭这张脸，想要什么得不到，苏以棠笑着问，“小护士看上你了？”
“我转她钱了。”季清屹在与她隔了一个座位的椅子上坐下，长腿敞着，“算我买的。”
“所以小护士加到你微信了？”苏以棠眨了眨眼睛，心说晚上值班这么冷，小护士还愿意让出热水袋，原来不但看脸，还加到了微信。
季清屹睨着她：“要不然怎么转钱。”
苏以棠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拈着一端递向季清屹，悠然一笑：“我把药钱转你。”
季清屹秒懂：“想加微信直说。”
苏以棠笑而不语，看着他，指纹解锁，晃了晃手机。
最终，手机被季清屹拿过去，苏以棠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扫码，接着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手机被还回来，她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季清屹的头像是一张暗夜海景图，暗黑色调，涌起的海浪仿佛要把人拖进深渊。
苏以棠通过好友申请，发过去一个阳光开朗的表情。
季清屹垂眸瞥了眼手机，不以为意地笑了声，苏以棠还听出了某种类似嘲笑的意思。
“你笑什么？”她问。
“你这微信名……”季清屹从手机上抬眸，瞥了她一眼，勾起的唇角嘲笑意味更浓，“像个小学生。”
季清屹的微信名很无趣，就是他的姓，苏以棠吸气，刚要反驳，就见季清屹拿过她放在一边的塑料袋往她身侧的椅子上一拍：“大盒一日两次，每次一包，小盒一日三次，每次四粒，胃不疼了？”
“催我吃药啊？”苏以棠喝了口热水，抱着热水袋胃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她侧头笑眯眯地看着季清屹，又起了逗人的心思，“你在关心我吗？”
“怕你赖账。”季清屹吊儿郎当地靠进椅背，无处安放的长腿从屈着换成大喇喇地伸直，“买药花了六十块八，吃完抓紧转钱。”
苏以棠配合地哦了声，点点头，又问：“那这个热水袋呢？”
“你想要的话一百块卖你。”
“这么贵？”苏以棠惊讶。
季清屹笑，也不看她：“赚点差价，你去人家不见得愿意卖你。”
“那倒是。”苏以棠意味深长，“毕竟小护士想泡的人又不是我。”
苏以棠话音刚落，季清屹的手机便响了声。
苏以棠抠了四粒药送进嘴里，仰脸就着热水咽下去，笑着继续煽风点火：“拿出来看看，是不是小护士给你发信息了。”
季清屹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懒懒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
苏以棠往他手机屏幕瞥了眼：[你都不发朋友圈的呀？你喜欢玩什么？下次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呀。]
还真是，苏以棠微耸了下肩，一边开始调冲剂，一边时不时地看向季清屹，想看他怎么回。
季清屹仿佛没收到消息似的，漫不经心地锁屏，把手机又塞回了兜里。
冷处理？
许是注意到她关注的视线，季清屹侧头看过来，吊儿郎当地解释了句：“不是黑长直，没兴趣。”
苏以棠回了他个复杂的眼神，这哥对黑长直是有多执着。
从医院出来，再把孟朝阳送回家，等出租车停在那道黛色飞檐拱门的小巷前，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月亮高高悬在半空，清辉洒落窄巷，沿巷人家早已酣睡入梦，巷子里一片寂静。
一双人影慢悠悠地踩着青石板道，脚步声点缀了小镇夜色。
经过一户人家时，门内忽然传来突兀的犬吠。苏以棠被吓一跳，立马绕到季清屹的另一侧，抚着心口抱怨：“这么晚叫什么？吵死了。”
“怕狗？”季清屹姿态散漫，单手插兜，笑着往前一指，“前面还有。”
小镇人家都有院子，狗都养在院子里，多是那种警觉性很强的看门狗。
“你怎么知道？”苏以棠下意识放轻脚步，嘴上还逞强，“关在院子里，有什么好怕的。”
“流浪狗。”季清屹说。
刚说完，一条黑影就从墙角阴影处窜了出来，苏以棠心跳差点都停了，“啊”了一声直接就跳到了季清屹背上。
季清屹没想到苏以棠反应这么大，凌乱了一瞬后稳住身体，站在原地有点无语。
“不咬人。”他拖着语调，手垂在身侧，一时间不知该把背上的人托一下还是拉下来，无奈道，“你先下来。”
苏以棠不信，双腿紧紧箍着他的腰，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指使他：“你走快点，甩开它。”
季清屹不走，一副摆烂的姿态：“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
苏以棠拍他肩膀，让他想办法：“那你说怎么办？”
说话间，那条狗已经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苏以棠趴在季清屹肩膀上，低头看着流浪狗脚步雀跃，绕着季清屹的腿转圈圈，季清屹用脚背碰了碰流浪狗的脖颈，语气惋惜：“去吧，今晚没有吃的。”
“……”苏以棠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你们认识？”
“这条路我天天走。”季清屹用脚逗狗玩，“已经认识了八百次。”
“那你让它离开吧。”苏以棠还是有点紧张，下巴隔着她的手垫在季清屹肩膀，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扫在季清屹清晰的下颌线上，她耍赖，“反正它不走，我就不下去。”
季清屹被苏以棠垂在他颈窝的头发弄得有点痒，他往另一侧偏了偏头，又不能把人甩下去，只好迈着慵懒的步子往前走了几步，流浪狗一路跟着他，一直走到墙角阴影处，季清屹踢了踢狗腿，流浪狗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到墙角趴下。
又往前走了几步，季清屹站定：“下来吧。”
苏以棠往后看了眼，没看到狗跟上来，这才从季清屹身上下去。
季清屹拉了拉被她扯乱的外套领口，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深邃的眸色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了包烟出来，一边低头开烟盒，一边懒散地往前走。
苏以棠发现他的气质很神奇，在阳光下，他懒懒散散，但是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干净的少年气，而在夜色下，他同样是懒散的样子，身上却莫名多了几分浪荡的气息。
刚刚趴在他背上，苏以棠感受到了他的宽肩窄腰，透着劲瘦而蓬勃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流浪狗的存在，也许是那两箱啤酒的后劲上来了，苏以棠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
月色拉长人影，远处的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吠。
许是觉察到她没跟上去，季清屹停住步子，漫不经心地转身，嘴里还含着支尚未点燃的烟。
苏以棠视线缠在他脸上，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抬手取下他唇间的烟。
“季清屹。”她说，“要不你还是考虑考虑我。”
苏以棠指尖夹着烟，送进自己唇间，取火点燃后，浅浅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重新放回季清屹淡色的双唇间。
“姐姐善解人意，会照顾人。”她琥珀色的桃花眸中透着诱哄的笑意，信誓旦旦，“而且我最宠男朋友了，肯定比你之前那些女朋友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