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声线继续流淌在酒吧温暖的空气里,苏以棠按捺不住雀跃的好奇心,半夜骚扰闺蜜。
美狸棠:[菱镇还有这种极品?]
美狸棠是读书时期同学对苏以棠的昵称,虽然有点中二,不过她也懒得改,后来各类社交软件的昵称便一直用着。
孟晨曦很显然还没睡,秒回。
晨曦:[什么东西?]
苏以棠估摸着等会“极品”唱完歌,她这照片得删,于是转手发给孟晨曦。
晨曦:[啊啊啊!姐妹你回来了?你在文创酒吧?等着,我去找你!]
孟晨曦是她大学同学兼闺蜜,毕业后她继续留在沪市,孟晨曦则被家里喊回去帮忙打理陶瓷生意。
美狸棠:[太晚了,明天我去找你吧,今晚我住这边客栈。]
晨曦:[家都不回。劝你善良啊!别祸害人纯情弟弟。]
苏以棠抓住关键词,又看了眼台上衣衫散漫的男人,回复:[纯情?]
晨曦:[看着像渣男对不对?但是据说从来不理女孩子的搭讪,微信也从来不给,我知道他的脸是你的菜,但是你别想了。]
美狸棠:[okk,弟弟不喜欢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晨曦:[……靠,收起你的魔爪!]
酒吧的灯光调亮了一点色调,最后一声吉他音落幕,时间快到零点,大家开始兴奋期待:“马上要跨年倒计时了!”
几个女生拿着手机蠢蠢欲动,互相怂恿着上台要微信,季清屹直接不给人开口的机会,懒散地指了指门口:“倒计时和烟花在外面,去门口等。”
女生脸皮薄,踌躇了几秒,只好作罢。
季清屹从高脚凳上起身,转身随手把吉他放在舞台角落,再转身时,视线便和苏以棠的在柔黄色的光线里相汇。
其他客人已经纷嚷着起身往酒吧门口走,等着倒计时和放烟花。
酒吧最里,纷嚷声渐渐远离,苏以棠眉梢微扬,看着季清屹往自己方向走来,季清屹和她对视一眼后,倒是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散漫地移开了视线。
他个子很高,起码185往上,长腿微屈便轻松从舞台上跨了下来,松垮的黑色衬衫随之微荡了下,隐约勾勒出劲瘦的腹部线条。
苏以棠坦然地靠着椅背,视线从他脸上移到腰身,又移到那双冷白的锁骨上。
“让一下。”落下来的声调懒散微沉,他在她身侧站定,突然伸手搭到她身后的椅背,苏以棠闻到一股清冽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味。
她侧头,看到椅背上搭着件黑色羽绒服,于是身体微微前倾,让他把羽绒服拿走。
“穿这么少不冷?”苏以棠一手搭着桌沿,另一只手趁他拿羽绒服时,玩儿似的轻轻拨了拨他黑衬衫衣角。
羽绒服的阴影从她头顶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嗤笑,季清屹后退了步,散漫地靠着酒吧墨绿色的承重柱。
“我冷不冷有什么关系。”季清屹低头,从衣服口袋里摸了包烟出来,取了一支咬进嘴里,随着说话的动作,白色的细烟在淡色的薄唇间摇摇欲坠,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苏以棠,“你不是看得挺过瘾?”
苏以棠心说,小镇的弟弟都这么拽的吗,既然被点破,她便也不避讳,视线重新从他冷白的脖颈间扫过,弯着眼睛评价:“锁骨很性感。”
“再看收费了。”
季清屹利落套上羽绒服,直接把拉链拉到顶,连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桌子中间的亚克力立牌上,把牌子正面转向她。
请勿拍照。
“不好意思,没看到。”苏以棠拿出手机,爽快地删掉照片,问,“你是菱镇本地人?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你是?”季清屹反问,看了她一眼,也不等她回话,双手抄兜,绕过桌椅懒懒地往门口晃。
苏以棠估计他那句反问也就是敷衍,甚至还透着“你又不是菱镇人,没见过我不是正常?”的意思,她便没回话,起身也往外面走。
酒吧外墙上镶了个大屏幕,此时正在播放春晚,屏幕画面缤纷热闹,几个主持人站在台上,正在进行倒计时前的串词。
“时间快要接近零点,让我们一起开启倒计时……”
清静的景区一隅也跟着热闹起来,环绕在黛色屋檐上的彩灯熠熠生辉,大家跟着春晚一起倒计时:“十、九、八、七……”
季清屹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靠着一颗有点秃的玉兰树,低头点烟,火光一闪一灭,他的唇间便衔了猩红的一点。
他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取下夹在指间,迈着散漫的大步往酒吧对面的河边走,白色的烟雾从他唇间溢出,很快就被夜风吹散。
景区被一条蜿蜒的河流环着,粗壮的石柱沿河连起一排曲折的围栏,地灯散着苍白的光,那里已经摆好了一排烟花。
季清屹俯身,用烟依次点燃那排烟花。
烟花叫嚣着升空,点亮墨色天幕,绽成一团团艳丽的花簇。
倒计时结束的人们惊喜回头,仰脸看着漫天烟花,雀跃着鼓掌庆祝:“新年快乐!”
明灭不定的缤纷艳色下,他叼着烟,一脸漫不经心地转身,长腿迈过石板路上接二连三的小水汪,逐渐融入渐暗的窄道夜色。
苏以棠倚着酒吧门框,从夜色中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和闺蜜吐槽:[这个弟弟可真难撩。]
孟晨曦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实在不行,拿钱砸他。]
苏以棠想起自己父母各玩各的感情,他们身边总是不乏各类用钱“砸”来的对象,她指尖轻快地打字:[也是一个思路]。
晨曦:[渣女!放过弟弟!]
景区客栈条件太一般,苏以棠睡得不怎么好,天刚亮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走进露天阳台,微凉的晨风阵阵吹来,清新的空气中还有湿漉漉的竹叶味。
苏以棠原本还琢磨着没带行李,等会得先去步行街买些换洗衣物再回外婆家,没想到紧接着她就接到家里司机的电话,说是给她送行李,附加苏承国的留言,让她别任性,玩几天就回家。
苏以棠收了行李,没有回复苏承国。
七点多的时候,出租车停在了一条青砖墙、石板巷、飞檐拱门的巷子口,苏以棠从后备箱取下行李,走进路面不太平整的石板窄巷。
小镇生活节奏慢,巷子两侧的人家还未开始新一天的作息,木质房门安静地关闭着。
行李箱轮子滚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轱辘声,晨光从青砖墙头斜斜地洒过来,在石板路上拉长轻快窈窕的身影。
沿着窄巷转个弯,视线豁然开朗,一道古朴的院门立于几级石阶之上,院墙外的几棵腊梅已经零星开出了些鹅黄色的花,晨风中隐约氤氲着丝丝缕缕的花香气。
外婆家的手工旗袍小有名气,在菱镇算得上是小康人家。
苏以棠踩上三级台阶,拉着木门上的铜环轻轻拍打门面。没多久,外婆的声音从院内传来:“谁啊,这么早?”
“棠棠呀,外婆。”苏以棠声音带笑。
大门往里拉开,薛珍珠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加厚旗袍,披着一条黑色刺绣披肩,苍白的头发盘得精致,看着苏以棠,半笑半嗔怪:“你这丫头,还记得菱镇有我这个老太婆呀!”
苏以棠直接献上拥抱:“我可是刚回国就来看您了。”
“什么老太婆,明明就是薛美人。”
苏以棠一边哄人,一边轻车熟路地拖着行李箱和外婆一起往院里走。
院子两侧的花圃里种着一丛丛迎春花,花枝垂着散开,已经吐纳出淡青色的新芽。
苏以棠随口问:“这些花是新种的?”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薛珍珠嗯了声,笑出几道慈祥的皱纹:“这些花树,还有那边几盆兰花,都是阿屹帮我种的。”
苏以棠听出外婆的语气还透着几分满意和骄傲的意味,她好奇:“阿屹是谁?”
“这个说来话长。”薛珍珠掀开五颜六色的人造水晶落地门帘,让苏以棠进门,见苏以棠舒适地窝进沙发里,她也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边剥边说,“总之我和这孩子也算有缘,小伙子懂礼貌,挺不错的。”
“就是挺关照您的呗。”苏以棠按照自己的理解,笑眯眯道,“那我找机会请他吃个饭,表示下感谢。”
“我看行。”薛珍珠点头,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阿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颓,你性子开朗,带带他。”
“颓?”苏以棠莫名想起酒吧里那个极品弟弟半敞着衣领唱歌,一身颓懒的样子,心说现在小镇青年都流行这种气质吗?就是不知道这个长得怎么样。
“帅吗?”她起了点兴致,掰下一半橘子,另一半递回给外婆。
“长得俊的咧。”薛珍珠兴致明显也增加了不少,赞不绝口,“个子也高,皮肤也白,跟电视明星似的。”
苏以棠嚼着橘子,半信不信:“有那么好看嘛。”再好看能有酒吧里那个极品好看?
薛珍珠很自信:“我的眼光能差的了?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外婆的审美确实不错,要不然她们家的手工旗袍也不可能名声在外。
“有电话吗?”苏以棠更好奇了,她是个行动派,从包里掏出手机,说,“我这就约一下。”
“不用约。”薛珍珠摆摆手,又指了指头顶,“在楼上睡觉呢,昨天回来得晚。”
苏以棠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二楼雕花走廊围栏,震惊亿点点:“他住在这儿?他没自己的家吗?怎么住在我们家?您一个老人家,他该不会是骗子吧?”
“哎呦喂,当然不是,我心里有数。”薛珍珠连连摆手,“具体情况你不知道,合适的时候,我再讲给你听。”
苏以棠电话响了声,是孟晨曦约她出门喝茶,说十分钟后在路口等她。
她又叮嘱了外婆几句,在孟晨曦的电话轰.炸中,匆匆出门赴约。
水晶珠帘倾泻着晃动,折射着五颜六色的晨光,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屋内,木制楼梯吱呀响了一声,一双穿着宽松灰色运动裤白色板鞋的长腿懒懒地跨下几级台阶。
惺忪微哑的声线浸着晨光,泛着没睡醒的慵懒。
“奶奶早,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