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见?面日?期是元旦。
陆笙白天值班,晚上将尹舟舟从学校接回，两个人叫了顿外卖，尹舟舟赶着做PPT,在次卧敲电脑到九点半,出来接水喝。
全?身都像是散架了。
接水时?,她偷偷后退两步瞟了眼,陆笙还在书房里。
记得上次元旦。他?们俩没见?面，就是互相发微信。
陆笙是连过年都会工作?的人，这会儿,要?准备二月份去进修,估计事也有很多,尹舟舟喝了口水。
转身打算回去。
“忙完了？”陆笙从书房出来,似乎是听到她的动静才出来。
“嗯。”尹舟舟回答。
“待会儿还有没有事？”
“暂时?没有。”尹舟舟思考了下。
……原来陆笙一开始就在等她。做到一半时?，尹舟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隔了将近一周多见?面，陆笙显然没打算隐忍。
前几次都没怎么开灯,且穿衣服,这回他?们在沙发上，终于第一次遍览对方的身体。
十点,窗外就响起了烟花声。以往是听不到的，可这回放烟花的人实在太多了。
隔着玻璃窗，闷闷的砰砰声，不绝于耳。
以至于此刻的尹舟舟对于自己发出的声音终于没了太大的羞耻感。
他?们之前都还有克制和?忍耐，这回是彻底赤丨裸裸的。
结束后。将近晚上十一点，陆笙用沙发上一张灰羊绒毯子裹住两个人。
赤诚相贴着站在窗口看烟花。
陆笙端了杯咖啡,醇香一直充斥。
尹舟舟开口：“给我喝一点。”
陆笙将杯子递到她嘴边：“咖啡容易让人失眠。”
“应该没问题。”毕竟再好的提神效果应该也比不过体力?上的筋疲力?尽。
尹舟舟抿完一口：“那?你呢？不打算睡吗？”
陆笙的作?息向来规律，且不注重节日?。
“咖啡对我无效。”陆笙回答。
尹舟舟点点头，咖啡对他?无效,可陆笙还是改变作?息，跟她一起跨年了。
明?明?还有一个小时?，可以先?去轮流洗个澡再来的。
然而?他?们都没有舍得赤诚相对后熨热的身体相贴的余韵。
最后三十秒，蓝无人机在天空组成了倒计时?。
明?明?除了烟花声听不到太多动静，却仿佛又很多人在同时?数着：
二十、十九、十八……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尹舟舟抬起头，天空炸出一个瀑布般的五彩大礼炮。
“元旦快乐。陆笙。”
“元旦快乐。”
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元旦。
在他?怀里度过的。
反倒没什么心愿想许。
陆笙进修的时?间定在2月19日?，大年初八。
这天到来之前，他?们各自都很繁忙，即便抽出时?间在一起，也没几回。
陆笙碰到春节回程潮，只买到凌晨两点出发的机票，没让尹舟舟去送。
他?走后，尹舟舟就觉得自己胸口好像失落了一块。
真奇怪。
只是三个月，又不是不回来，更何况，网络发展到他?们可以随时?视频聊天。
……仍旧无法弥补那?种无法立刻见?到对方的渴望感，尤其在他?们发生过关系后。
身体贴近过后对对方产生的荷尔蒙真的很可怕。
尹舟舟感叹。
大年初十，尹舟舟回学校帮导师做事，晚上打车去了陆笙家。
陆笙临走前，将房里钥匙给了尹舟舟，让她可以随时?过去。
寝室没人，尹舟舟更想待在陆笙这里。
开灯时?，吓了她一跳。
客厅有个人，正在喝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眉眼熟悉。
小陆笙？
不，不是陆笙，是——
“我是他?弟弟。”对方主动解释。
尹舟舟也猜出来了，毕竟实在太像，就是缩小版……尤其像陆笙高中时?，那?种少年英气?。
皮肤也是白的，个高，眉目深邃。
“你是我哥女朋友？”对方打量她。
尹舟舟点点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但因陆笙太像，对方又小，倒也没距离感：“怎么直接喝生水？”
“唔。饮水机没水了。”
说话反而?比“陆笙·高中版”好接近。
尹舟舟换了鞋，从厨房另一个水龙头倒了点水：“可以喝这里的，这里有净水器过滤过。”
“哦。谢了。”对方倒了水过来。
尹舟舟再干脆用热水壶煮开水，见?对方等着小水龙头的“涓涓细流”，双手撑在案台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白。你呢？”
“尹舟舟。”
“名字还挺好听。”陆白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
这也实在太闪耀了。已经二十六的尹舟舟都被对方勾起了少女心。
“你是高二吧？”
“对。”
“是一个人过来玩吗？”怎么陆笙没有告诉他?去美国的事？
“离家出走。”陆白靠在厨房案台很大方地表示，“我之前配了一把我哥这里的钥匙，他?不知道。”
“为什么离家出走？”
“因为我谈恋爱了。”
“……”
尹舟舟又给他?倒了点开水，让他?喝温水：“那?你吃饭了没？”
“还没有。没钱。不想借。要?脸。”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尹舟舟说，“外卖还是我给你煮点面条？”
“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选。”陆白耸耸肩，“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够拒绝外卖。没有。”
“……”怎么跟陆笙性格相差这么大啊？
尹舟舟借手机给他?点，自己付账，对方毫不客气?地点了五十块之后说道：“现在我有点承认你是我嫂子。”
这小孩。
听到“嫂子”两个字，尹舟舟还是忍不住喜滋滋了。
外快很快送到，陆白坐在茶几上狼吞虎咽的，尹舟舟给陆笙发了个消息，他?还没回复，估计在忙。
陆白连吃相都跟陆笙不同，大快朵颐，津津有味，以至于尹舟舟怀疑，陆白跟陆笙是分开教育的。
“你跟我哥怎么认识的？”陆白问。
“唔，高中同学。”
“你先?喜欢的他?？”
“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一提到他?你就很甜蜜的样子。”陆白说，“我一直怀疑怎么会有人喜欢他?，性格那?么恶劣，饭桌上也不跟我说话，好像我欠了他?八百万。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分散了爸妈的注意力?，他?能这么逍遥？”
陆白又仿佛想到一个问题：“你们女生是不是就是看脸？”
尹舟舟还挺喜欢跟这小孩聊天，半跪在毯子上，撑着下颌：“嗯，的确是，先?看脸，再看性格。”
“我女朋友也是。”陆白说，“还说如?果我没有这张脸，她根本鸟都不会鸟我，好像我多稀罕她似的。虽然是我先?追的她。”
“哦，那?你为什么追他?？不也是看脸？”
“我可没你那?么庸俗。我是看性格和?才华。”
“你女朋友是？”
“她会罩人，还很能打。我觉得她带给我很强的安全?感。有一天，会在我爸妈手中保护我。”
“……”尹舟舟实在不想笑，着实没忍住。
陆白很认真地说：“你并不知道我爸妈的可怕之处。”
“怎么可怕呢？”尹舟舟也有点担心，毕竟她跟陆笙还没见?过家长，而?总有一天要?见?的。
“他?们的可怕在于——”陆白仔细想怎么形容，“必须要?按他?们的步调走，否则就抓狂。”
“嗯。”尹舟舟阖下双眼，想起陆笙生病那?会儿。
“而?我从出生就没有按他?们的步调走过。”陆白说，“因为我从来没有考过六十分以上。”
陆笙弟弟竟是个学渣，明?明?陆笙那?么学霸来着。
“所以我说，我替陆笙分担了多少压力?。有时?候我觉得我简直就是来救他?的天使，否则你以为我爸妈会那?么容易让他?一个人出来住，因为有我镇家。”
“是呢。辛苦你了。弟弟。”
“唔。你还不错。”陆白用纸巾擦了擦嘴，“陆笙有时?候也能做点好事。”
“那?你晚上要?在这住吗？”尹舟舟问，将他?吃剩的外卖盒子扔进垃圾桶。
“我想。”陆白说，“我还想问你借点钱，还有充电器，还有wifi密码是多少？”
如?今小屁孩人生三件事：给钱、充电、wifi。
他?们的充电器能够通用，尹舟舟将充电器借给他?，让他?手机开机后，加好友，转了五百给他?。
陆白坐在客厅给小女朋友发微信：“谢谢，我一定会还的。如?果不还，你就当是提前给我这个弟弟红包了。我支持你们结婚。”
尹舟舟乐不可支，这也太好收买了吧，陆笙父母是完全?不给小孩零花钱吗？
尹舟舟没说什么。
陆白好像是第一次来陆笙家里，好多东西都不知道。
陆笙走之前关了冰箱，尹舟舟重新开，下单点了些水果和?零食送过来，想想还是说：“你可以住几天，最好跟你爸妈打电话，否则他?们会担心你。万一报警就不好了。”
“放心吧。不是第一回了。就是过年我同学不在这里而?已。否则我也不会来。我跟陆笙又不亲。”
尹舟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方面为陆笙似乎并没有得到过亲情的爱护，一方面为这小孩似乎也没有得到。
“对了，舟姐姐。”陆白转头，“你知道女生喜欢什么礼物?吗？”
“你就五百块钱还打算给女朋友送礼物?啊？”
陆白歪头想了想：“怎么说呢？她对我很重要?，我不喜欢她不开心。”
少年人眼里有诚挚，当他?一个人还穿着黄羽绒服窝在墙角充着电发微信时?，手机屏幕光照映在他?脸上，没有表情和?不说话时?，就跟陆笙格外像。
“有心意的话，送什么都会喜欢的。”尹舟舟回答。
“屁！上次送她一个我特喜欢的大蜘蛛作?宠物?，让她帮我养，她直接扔在我脸上。”
……该扔。
尹舟舟等零食和?水果到了才走，又说：“晚上记得关门关窗睡觉，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好的。”陆白点头，又看看夜色，将手机揣兜里站起来，“你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害怕，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尹舟舟拎起包，觉得他?居然还蛮绅士，不过十七岁的少年的确很高，已经跟陆笙差不多，“我回学校。”
“你还在上学？我女朋友也在上学。”
那?不是当然。尹舟舟想。
本来她是打算在陆笙家里过夜的，现在有个小孩也不方便，刚走到楼下，便接到陆笙来电。
“陆白在我家里？”
“是。”
“你没收他?的钥匙，让他?回去。”
“……”尹舟舟顿住脚步，“为什么不让他?在你住的地方待几天呢？”
陆笙沉默两秒：“房子是我自己买的，跟他?无关。另外，这属于他?跟我爸妈之间的矛盾。”
“可他?是你弟弟。”
“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因为谈恋爱？”尹舟舟答。
“嗯。对方比他?大六岁。打游戏认识的。”
尹舟舟一时?没说话。
陆笙：“让他?回去。”
尹舟舟抬起头看向陆笙房间位置：“我已经离开了。”
顿了顿又补充：“陆笙。我知道这是你的家事。现在我还不应该太介入，但——你不觉得这是你们家集体对他?的情感缺失吗？你让他?回去，他?不肯回去，他?之后去哪？”
“这是他?的事。”
尹舟舟从来没想过，她跟陆笙相处一年多，完全?没有吵过架，动过气?，居然有天会因为他?弟弟，让她觉得有辩驳的冲动。
一个十七岁小孩跟网上认识的大姐姐谈恋爱，哪个父母不会担心和?大动肝火？
她当然理?解，还会担心他?会不会被人骗，可是这样强制赶他?走会有效果吗？
已经不是第一回离家出走了，无处可去，身上没钱。
陆白开机这么久，没有收到父母或者哥哥给他?打的一个电话。
陆笙也没有问他?任何情况。
尹舟舟垂下眼，想说却又忍住。
不行。
……也许真的她是圣母心了。
很多事不能光靠第一印象判断，或许还有她还不知道的地方，尹舟舟理?智回拢，试图说服自己。
放缓语气?：“现在太晚了，我明?天再过来一趟，跟他?说一下，让他?自己回去。”
顿了片刻，陆笙说：“好。”
再两秒，他?们都没说话。
尹舟舟说：“我先?挂了。”
本来还打算问他?过得怎么样，想告诉他?她很想他?的。
暂时?不想告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