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次日上午过来,帮她把窗户密封条换掉，再将行李拎到楼下，开车送她回去过年。
“年后见。”等?她下车,陆笙说了句。
“年后见。”
尹舟舟提着箱子回家。
他?们家在靠近市中心的一个老小区里,即便?这几年,有住户变动,大多数还是熟人。
不?少人向她打招呼：“舟舟回来啦？”
“嗯。”
“门口送你回来的是男朋友吗？”
“是啊。”
“以后请阿姨喝喜酒啊。”
尹舟舟笑笑。
到了家里爸爸妈妈早就在等?着她，尹爸爸更?是身体力行，接过行李箱放进她的房间?。
房间?被打扫干净,换上新枕套被褥,是她以前买的,皮卡丘图案套装。
尹舟舟直接放松地倒在她的大床上,双手摊开，盯着天花板。
租的房间?床太小了。
1.2米宽单人床。
平时自己睡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昨晚陆笙一坐着就显得格外小。
……不?知道他?回家是什么感觉？
“舟舟,出来吃东西。”尹妈妈叫她。
尹舟舟起身,前往客厅。
过年就是纯粹等?吃等?睡，丰盛午饭过后,尹舟舟跟妈妈去了趟超市采购。
次日除夕，菜品丰盛，平常点外卖天天想吃家里的大鱼大肉，这会儿?吃都吃不?过来。
下午四点多开始，窗外就有人放烟花，一下一下的,窜过个影子，再遥远地炸开。
昨天跟他?发微信。
陆笙是昨天傍晚到的家。
到晚上七点，估摸着陆笙也吃完饭了。
尹舟舟本来坐在沙发上等?春节联欢晚会,着实没忍住，偷偷溜回房，给他?发过去视频通话?邀请。
当然，在这之前，她对着镜子捯饬了下。
陆笙接得很快。
“方便?说话?吗？”尹舟舟小声。
“方便?。”
陆笙像是坐着的，身后是一排木质书架，放满了各种书籍。
“这是你自己的房间?？”
“嗯。”
跟他?买的那套房里工作间?摆设差不?多，就是调调不?太一样。
这间?房像是年龄大的人的审美，超大红木书架，灯光偏暗，低沉朴实厚重。
陆笙自己的工作间?就是性冷淡风，更?偏科技感。
周围很安静，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尹舟舟大胆问：“年夜饭吃得怎么样？”
“挺好的。”陆笙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跟我爸妈已经?和解。他?们知道改变不?了我。现在重心在我弟弟身上。”
“噢。”
这番话?也并没有让尹舟舟彻底放下心，她不?是一定阖家大团圆派，可父母要是能理解，那还是更?好啊。
“原来你还有个弟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转过话?题。
“跟我相?差十岁。”陆笙说，“在上高中。”
高中啊……
尹舟舟不?由得想起以前的同桌学霸陆笙。
陆笙动了下，镜片反射出电脑屏幕，像是篇文?献。
“你还在工作吗？”尹舟舟吃惊，“不?看春节联欢晚会？”
“不?看。”
唔，是他?的作风。
仔细看，陆笙背后书架放的书籍，隐隐约约，有《有关?人体的十万个为什么》《人体奥秘（少年版）》之类。
陆笙大学就搬出去独立住，这是他?以前房间?的话?，留的大多数都是高中的东西。
跟医学类相?关?的很多。
“抱歉，我还有点事，得先挂了。”陆笙说。
“没事。我也要去看电视了。”
挂了视频通话?，尹舟舟出去继续坐沙发，尹妈妈扭过头?，足足十秒，流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打完了？怎么不?多聊会儿?？我看别人谈恋爱都煲一个多小时，你怎么几分钟就结束了？”
“……”
来自亲妈的嘲讽.jpg
大年初一，走?亲访友；大年初三，收拾收拾，出发去找陆笙。
陆笙除夕过完，大年初一早上就回医院值班。
尹舟舟着实不?舍得他?整个春节假期都自己一个人。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她想见他?。
这个时间?段，医院里人不?多。路过病房门口，有个阿姨在给应该是她老公的人喂汤。
希望都能早点好起来。
到了办公室，陆笙果然还在工作，一个人。
尹舟舟敲敲门，冒进来一个脑袋，而?后笑着将手中的橘子和蒸糕提起来。
陆笙喜欢吃她妈妈做的艾草饼。
那他?也可能喜欢吃白糖糕、南瓜糕、蒸小红薯之类，作为下午餐点。
“这些都是我妈妈做的，你可以拿回家吃。”尹舟舟叮嘱，“要早点吃完，不?然会坏。”
“帮我谢谢阿姨。”
“谢我就行了。我打的下手。”尹舟舟大言不?惭地说。
陆笙心情似乎不?太好，没多久，注意力就再次回到电脑上。
尹舟舟问：“怎么了？过年还这么忙？”
陆笙敲击电脑，眉头?微微拢起：“陆医生之前帮朱主任写论文?，列的参考文?献和资料很多问题。朱主任最开始没看，正好年后有个核心期刊有空档。朱主任等?要发过去时才发现问题。临时让我修改完善。”
陆医生？尹舟舟才反应过来，是之前跟朱主任一起参加酒局的那个陆武。
尹舟舟坐下来，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你先忙。”
陆笙说：“他?这篇要大改。核心论据链有问题。数值引用也存在错误。”
尹舟舟不?懂这些，只?是听着。
理论上来说，陆医生干的活，应该让那个陆医生自己善后。
只?是工作几年，也稍微有点明白，很多事并不?是“理论上说”。
朱主任器重陆笙，一方面是陆笙家里，一方面是陆笙的确能力强。
可人还是有亲疏远近的……明显那个陆武医生更?会来事，跟朱主任更?亲近。跟他?们公司很多事已经?直接让陆武出面。
这种事也没办法说。
尹舟舟将东西拎到桌子底下，坐在旁边不?干扰他?。
陆笙敲击一阵键盘：“你可以先回去，我这个短时间?内弄不?完。”
“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不?过——”尹舟舟还是扭头?确认了下，“不?会影响你吧？”
“不?会。”
陆笙专心致志，将自己修改的地方全?都标黄，并做出“为何如此修改”的批注。
同时，又新加了很多内容。
新加内容仍然有来源和引用参考资料的批注，这是方便?朱主任看的。
另外也不?会忘记，在最底下的文?献引用里补充。
格式一目了然。
很仔细。
写了一个多小时，陆笙起身：“我去查房。”
“嗯。”
医生每天至少查两次房，陆笙是隔两三个小时去去一次。
尹舟舟偷偷拿出片蒸糕吃。
——在她老爸住院时，她就发现了。
陆笙回来泡茶，走?动一圈似乎让他?得到短暂精神放松，这会儿?才想起来没给尹舟舟倒水：“抱歉。”
“没事。”尹舟舟笑眯眯的。
陆笙也会有偶尔忘记的时刻。
将蒸糕递到他?嘴边，陆笙低垂眉眼，就着她的手咬了口。
“这种事多吗？要不?要给朱主任反应一下？”见他?似乎没有兴趣，尹舟舟继续拿回来吃。
“还好。朱主任知道我以前的病史，不?会把太多的事物交给我。而?且他?是国内心脏方面权威。等?我交上去，你就知道他?还是能挑出问题并反馈修改意见。”
尹舟舟点点头?。
哦，怪不?得，陆武也是好大学毕业，给朱主任写论文?还这么敷衍。
可能就是因为朱主任特严格，又知道陆笙善后，干脆就随便?胡搞。
朱主任心里肯定清楚，陆武可以帮他?处理事物，但如果他?想在学术方面带出优秀人才，还是陆笙。
“我想在三十五岁之前，追上朱主任现在的水平。”陆笙将一杯新茶放到她面前，淡淡说着。
“你可以的。”尹舟舟认定。
陆笙难得有微微笑意，视线往下，手指轻柔地抚摸下她的脸蛋：“早点回家吃饭吧。”
打车回家。
尹舟舟站在自己房间?的书柜前。
陆笙高中时的书柜是医学书籍、竞赛题目，她的是什么呢……
文?学小说。
漫画、言情、武侠，也还有很多她当时极为感兴趣的传统文?学作家和国外作家作品，那会儿?买了好多不?同版本的中国文?学史和语言学。
对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像陆笙那样明确过。
但现在看，是有点端倪的。
晚上六点，尹舟舟给陆笙发微信。
尹舟舟：陆笙，你还没吃饭吧？
陆笙：还没。
尹舟舟：等?我。我给你送过去！
怕他?拒绝。
尹舟舟：我已经?打到车了。
隔了一分钟。
陆笙：好。
等?他?回复了这句，尹舟舟在门口换好拖鞋，这才开始打车。
坐到车上，司机不?免问：“这个时间?点去医院啊？”
“嗯，男朋友在医院工作。”
“送饭吗？”司机瞥到保温瓶，“医院不?是有食堂？太忙错过了开饭时间?？”
“不?是，就是过节想给他?带点好吃的。”尹舟舟说。
司机笑起来：“你这小姑娘对男朋友挺好。”
尹舟舟笑眯眯：因为男朋友对她也很好哇。
两个人约定在食堂碰面，办公室不?方便?吃，可以借用食堂的餐桌。
找了个大桌子，尹舟舟笨重地放上去：“直接从刚做好饭桌上拨下来的，我爸妈没动过。”
炒鸡肉块、炖猪蹄、藕片炒肉、清炒花椰菜，可乐鸡翅。
陆笙一一扫过。
两只?碗。
“你也没吃？”
“没呢，想着跟你一起吃。”尹舟舟拿出两碗饭，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陆笙本来就有论文?要忙，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吃个食堂再回去。而?她偏偏要来送饭。
等?她需要时间?。
吃饭需要时间?。
会不?会反而?是多此一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