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时，职员们都吃了一惊。
王杰，笑眯眯过来，又想把手放她肩膀，被她直接避开。
“舟舟，难得见你穿裙子，这么漂亮，是等我晚上请你吃饭吗？”
“不是。”尹舟舟没心情虚与委蛇。
“那是什么？”他故意弯腰，凑近她耳朵，“恋爱了？”
“王杰，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你女朋友。”
王杰吃了一瘪，还笑呵呵：“舟舟，哥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呀？”
“还有，不要每次见我都摸我肩膀，我不舒服。”
见前面几个人都凑脑袋过来，王杰顿觉没面，回位置坐下：“我最近网速怎么这么慢……”
尹舟舟盯着屏幕背景那片绿叶许久许久后才冷静下来。
空调把回来时被太阳晒高的指腹变得冰凉。
没什么事。
一个预想中的结果。
确认了而已。
炎热的午后在无声无息中转为火红的傍晚，余晖中，尹舟舟在超市买了两个火龙果、一盒酸奶。
晚上不打算做饭。
边吃火龙果边试着做一套考研英语模拟试卷。
什么时候喜欢上陆笙的呢？
记不清了。
喜欢他什么呢？
长相、成绩，还有那种自然而然的优秀吧。
她不能免俗。
小时候在诊所里，有个电视机，每天都在放一档学生竞赛节目。
尹舟舟最喜欢的是里面那种清秀冷淡的少年，在主持人报完数学题题目后，心算出答案。
除此之外，并不说话，只是笔直地昂扬地站立着，等待主持人公布。
智商高的人解开题的瞬间，眼里像是会发光。
陆笙就是这样。
做题时无比专注，仿佛周围任何事都打扰不了他。
习惯动作是转笔。
有节奏性的。
如果题目简单，就会转得很快，一圈内就会下笔写。
如果题目难，他就会放慢速度。
一下又一下。
但十圈以内，他肯定会下笔——哪怕只是在草稿上推演。
解开题目时，会有个无声的、发光的微笑。
尹舟舟停下自己小时候模仿他养成的转笔动作。
下笔选了个A。
“A，illusion。幻想幻觉。要注意和delusion区分开。”她默念。
——她终究不能，永远活在少女幻想里。
长大点，再坚强点，尹舟舟。
-
“这个你带去给陆医生。”刘哥又说，“他们想要了解我们代理的全线产品。”
“为什么让我去？”尹舟舟站在刘哥桌前。
“之前我们合作的一个医生被医院罚了，我们再去不太好，你面生。”
“还是之前那个陆医生？”
“不是，另一个。饭桌上全程不喝酒的那个。”
尹舟舟拎着药再次坐上公交车，这回没有位置，也没有换衣服，扶着车门口的护杆一路到站。
新院区里还是很凉快，人不多，提前用挂号系统查了下，陆笙不坐诊。
顺利找到206室，他正和人说话。
是个女性，长发，只在尾部卷染出鲤鱼般的红色，即便透过白大褂也能看出的纤细腰身。
尹舟舟收回身，站在门口，直到陆笙似乎早就望见她，走出来：“有事找我。”
“嗯。我看你在忙，就想先不打扰。”
女医生跟着出来，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很闲适，面容比她想象得漂亮得多，小巧精致得像古偶女主角：“我先走啦，回见。”
陆笙：“进来吧。”
尹舟舟走进，把药递给他：“是我们公司主管让我来送来。”
陆笙点点头接过。
为什么以前是那个陆医生，现在换成陆笙？
尹舟舟能想到的是，朱主任是大科系领导，不会明面上在医院里惹这些事。
毕竟他们公司，是给医生回扣的。
陆笙还年轻，资历浅，万一出事或许会背锅。
她有心想提醒，动了动唇，还是忍住没说。
陆笙不是笨蛋。
“尹舟舟，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介意相亲吗？”
尹舟舟吃惊。
“我有个朋友想找女朋友，我觉得你很合适。”
“……”从来没想过陆笙会有闲心到帮她介绍男朋友，尹舟舟简直魔幻，他从来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是生活真的太幸福了吗？
“可以。”尹舟舟回答。
她想知道，陆笙会给他介绍什么样的人，或者在他眼里，她匹配什么样的人。
更何况，她的确需要恋情。
二十五岁。
连初恋都没有像话吗。
一段切切实实的、脚踏实地的恋爱才能驱逐她对于她对于爱情言情小说式的、小学鸡般的揣测。
更何况，目前她的圈子里的确没有合适的人。
“谢谢。”她补上。
“那就今天晚上七点半。淡彩山庄，你知道吗？”陆笙将药放进抽屉里。
“知道。”
尹舟舟并没有问对方具体是谁，姓名，职业和年龄。
回到公司，她就开始后悔。
万一陆笙给她介绍家里司机、保安之类……
不是她瞧不起工种。
只是的确不符合她的要求。
如果媒婆介绍的，还能生气。
陆笙介绍的，会令她难堪。
格外难堪。
这么多年，无法结束暗恋已经够可耻，在对方眼里，她还只能这样。
回绝好了。
回绝。
对着微信盯许久回复框，放弃。
见就见一面吧。
像普通朋友介绍的那样。
没什么的。
多一个渠道而已。
但尹舟舟并没有太用心打扮，只是把总是扎马尾的头发放下，穿了件流行的波西米亚风纱裙，白坡跟凉鞋——主要为了凉快。
她没有想到陆笙也会在，还有他女朋友——应该是女朋友，或者说喜欢的人。
“这是袁距，复旦研究生毕业，现在招商银行上班。”陆笙如此介绍男方，“二十七岁。”
对方是个戴黑框眼镜、样貌周正的年轻小伙，还穿了西装。
尹舟舟一度怀疑陆笙并没有把自己的信息说给对方。
对方是知道她的具体情况，才来参加的吗？
“这是他表妹，李梨。”陆笙再介绍。
李梨坐在袁距右侧，但跟陆笙很接近。
“我叫尹舟舟……”尹舟舟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她想过陆笙给她介绍差的。
但大概率可能就是介绍一个普通医生。
没想到给她介绍了条件中上的，袁距是陆笙大学同学，父母都是公务员，父亲还有点职位。
“我是本地中医院毕业的，父亲以前开诊所，现在不开了，在家修养。母亲是会计。我现在做医药方面的文职。”尹舟舟也介绍自己。
“没事。别紧张。”袁距笑笑，“就当认识个朋友。要不要喝点什么饮料？”
袁距招了服务员过来，先每个人上了杯果汁。
这家店主要以有机素食为招牌，他们点了俩份沙拉。
陆笙说：“我们去那边坐。”
李梨跟着他起身，她穿白衬衫米短裙，架着腿坐下，会撩一下长发，笑起来很美。
尹舟舟假装视线正常滑过地端详她。
终于想起来，自己认识李梨。
不仅是上午的碰面，还因为李梨曾跟她一起在肿瘤医院，是当时医生手底下带的实习医生。
调到这里来了。
……
尹舟舟和袁距像模像样地聊了一阵。
他不轻易发表观点，主要听她说什么，且对护士生活格外好奇。
“肿瘤医院的护士，跟普通医院一样吗，是不是也很累？”
“都差不多。”
“有没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
尹舟舟怔了怔，而后摇头：“也没什么。”
“肿瘤医院是不是全是肿瘤病人，抱歉，我这个问题可能很蠢。”袁距端着果汁杯，笑意温和，“脑瘤是不是很可怕？”
“什么病都可怕，都很痛苦的。”尹舟舟喝了口西瓜汁，“肿瘤医院大多是肿瘤患者，但不全是。也有别的。”
“你有没有接触过脑肿瘤患者？之前有朋友得过，搞得我都快有心理阴影。”
“脑肿瘤有很多，要看具体哪种。”毕竟有当护士经验，尹舟舟回答得很耐心。
问她擅长的领域，反而令她放松且自信。
电话响起。
是袁距的，他说了句“抱歉”，接起来：“妈，嗯，我出见朋友。之后马上就回去了。”
尹舟舟低头啜着果汁，心想他并没有跟妈妈说出来相亲，是不是瞒着家里人啊
有人似乎在看她，陆笙方位，等尹舟舟视线挪过去，他却自然而然地垂下视线，跟前面人谈天。
是错觉吗？
应该是……错觉吧。
谈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尹舟舟想要回去，倒也不是对袁距不满意，就是还有两个人坐在旁边，有点尴尬。
袁距主动跟她加上微信，送她回去。
半路上，尹舟舟纠结半晌要不要给他转账一半的饭钱——出来时，他已经提前付完。
第一次相亲，不太懂。
等回到家，思考片刻，还是转吧。
没多久，袁距回了两个字：“不用。”
过了会儿又回复：“晚安。”
尹舟舟对袁距的初次印象很好。
综合条件的好。
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自己能不能看上他，而是他能不能看上自己。
说实话，陆笙给她介绍这么好一个对象，令她受宠若惊。
可……
算了。
袁距回程半途，接到陆笙电话：“喂？”
“送回家了吗？”
“送回了。”
“是不是她？”
“声音有点像。但也不确定。”前方红灯，袁距踩刹车缓缓减速。
“几成像？”
“六七成吧。说实话，我拿不准。当年我也没见过正脸，就听过声音。”
“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你做一个辅助判断。”
“陆笙。”袁距迟疑，“那个人……你就当是我表妹不行吗？”
“如果可以，我就不会叫你出来跟她相亲。”
“……你要不要直接问？我觉得她不像那种会撒谎的类型。”
“你觉得你的表妹会撒谎吗？”
袁距沉默几秒：“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