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俄罗斯鱼子酱柠檬奶油

闻景白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他一手挠着金金,试图再次劝说。

“咱兄弟多久没出去一起吃饭了。既然你现在能接受岑念的食物,那是不是说明多出去尝试,就有可能接受更多的食物?”

昨日,岑念将明鹤的情况告知了闻景白。今天一大早他就来了明鹤家,想要约他出去吃饭。

明鹤神色困倦地掀了掀眼皮:“不要。”

闻景白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意多尝试?”

“难道以后,你只想吃岑念做的东西?”

明鹤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可以?”

明鹤甚至没有告诉闻景白他阴暗的想法。

从最初抗拒一切食物,到现在能接受岑念做的食物。

他已经不是单纯地心理厌恶食物了。

明鹤已经不想尝试,如果可以,他想永远吃岑念做的东西。

只吃岑念做的东西。

闻景白满脸无奈:“岑念不是保姆,她只是暂时担任你的营养师。”

“而且如果她以后结婚了,你也要去蹭饭吗?”

“......”

闻景白是懂得怎样插刀的,明鹤沉默地垂下眼,漆浓的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直到岑念发了消息过来,他蹙眉看了许久,整个人还透露着一股丧气。

闻景白凑过去一看,不由乐呵出声。

“这不巧了吗?岑念今天有事,那你就跟我出去呗。”

明鹤闷闷地给岑念回了消息,他眼皮耷拉着,满脸冷淡不感兴趣。

“不去。”

闻景白见他一幅好似被抛弃的怨妇模样,不由额间一跳。

在明鹤回房之际,他轻飘飘地抛下了一句:“不出去可以啊,那我就和岑念告状,说你不好好吃饭。”

明鹤:......

闻景白闷哼一笑,我还不知道怎么拿捏你?

......

闻景白和明鹤来到的是一家西餐厅。

这家餐厅座无虚席,平时需要提前预定才能有位,有许多人从远方慕名而来,算是一家很出名的网红店,菜肴也是绝佳的上品。

明鹤只是浅浅尝了一口,然后便眉间紧蹙。

他喝了几口柠檬水压下喉间涌上的反胃,对于眼前的食物再也提不起一丝兴趣。

闻景白神色错愕:“怎么反应还是这么大?”

他本以为,明鹤能接受岑念的食物,那抗拒的反应也许会小很多。

但没想到,他现在甚至一口都尝试不了。

明鹤脸色苍白地捏了捏眉骨,正想开口,他的视线突然紧紧落在闻景白身后。

闻景白疑惑地转过身,餐厅的门从外面被打开,风铃随之浮动。

一个女人穿着燕麦色的毛呢大衣,她身形高挑,黑发被简单地挽在脑后。眉眼被简单地勾勒了一番,红唇一直抿着淡淡的笑意,清冷而不失妩媚。

闻景白视线一顿:“那不是岑念吗——”

很快,他发现岑念身后还跟着一女两男。

其中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视线一直凝在岑念的侧脸上。

他绅士地帮岑念拉开了椅子,随后,明鹤看见男人坐在岑念身边,并朝着她微微侧了身。

不知他说了什么,岑念的脸上一直勾着温和的笑意。

“那是岑念男朋友吗?”闻景白嘟囔道,“不对啊,之前没听还说过他有男朋友啊。”

明鹤拿着玻璃杯的手指渐渐泛白,他唇线绷直,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不是他男朋友。”

闻景白一时没注意到他瞬间低下去的气压:“你怎么知道?”

明鹤眼底沉沉:“反正就不可能是。”

“他配不上岑念。”

闻景白无语,他语气坚定的就好像是岑念的唯粉。

岑念最好。

谁都配不上岑念。

而他眼里最好的岑念正在纠结点餐。

“不如点这几道。”钱青寒扶了一下眼镜,将自己的点单递了过去。

“这几道都是他们的招牌,这道俄罗斯鱼子酱柠檬奶油口感不错,我听说你喜欢吃甜口。”

他的分寸把握的很好,让岑念也没办法拒绝。

“好,那我也点这几道吧。”

许层叶和男友笑看对面的两人:“学长,你怎么只照顾念念呀?”

钱青寒的视线从岑念身上移开,无奈道:“你有男朋友在,还要我照顾?”

“那可不。”许层叶的男友蒋开说:“我们三个学弟学妹来给你接风,你却只照顾岑念。”

“学长,你这心思有点明显啊。”

说罢,钱青寒只是温笑着看了一眼岑念,也没有辩解。

岑念有些无奈,认真正着神色道:“别乱说了,这样会耽误学长找对象的。”

钱青寒的心思她很清楚,但岑念对他却没有一丝想法。

许层叶和蒋开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倒是钱青寒一直维持着温和的模样。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们先尝尝这道前菜怎么样。”

服务员端来了前菜,上菜的位置刚好在岑念旁边。

她微微侧了下身,身后骤然贴过来一具身体。

岑念条件反射地朝后看去,钱青寒双手从她肩膀上探过,从服务员手上拿过了前菜。

待服务员走开,钱青寒自然地坐回位置。对上岑念看过来的眼,金丝边镜片微微一闪:“怎么了?”

岑念摇了摇头,她敛下心底涌上的怪异,浅尝了一口藜麦沙拉。

“岑念。”一道声音突然从后头传来,岑念一抬头,眼前出现了两道身影。

岑念看向闻景白旁边的人,明鹤薄唇紧抿,眼底沉沉,却又透着些莫名的情绪。

她有些错愕:“你们怎么也在这?”

说罢,她看见明鹤掀起眼皮朝她身后看了一眼。

随后又很快垂了下去,鸭羽般的睫毛敛下了一小片阴影,黑发浓密的头颅微低,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岑念莫名心底一紧,闻景白在这时说——

“啊,我带他出来吃饭啊,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你。”他看了眼坐在岑念旁边的人,“这些是你朋友啊?”

岑念点了点头:“我师兄,还有我朋友。”

钱青寒突然一手搭在岑念的椅背上,从后面微微探出头,语气自然:“是岑念的朋友吗?你们吃过了吗?”

他突然的靠近让岑念莫名有些僵硬,她皱眉坐直了身子,表情有些冷了下去。

“啊,吃过了——”

“没有。”

闻景白和明鹤的声音一同响起,闻景白顿了顿,补充道:“我吃了,他没吃。”

许层叶一脸疑惑:“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怎么你吃了他不吃?”

岑念蹙眉看向明鹤,而他的视线也正紧紧看过来。

“是吃不下?”

明鹤闷闷嗯了一声,他抿着唇,墨黑的瞳仁漾出一丝起伏:“没有你做的好吃。”

岑念放下了刀叉:“那你们现在回去了?你晚上不吃了?”

“嗯。”

闻景白这时很有眼色:“岑念你不知道,明鹤刚才啊一口都吃不下。”

“哎——”他长长叹了口气,模样欲言又止。

岑念漂亮的眼底涌上担心,但她有些为难不能现在就离开。

却在这时,明鹤突然开口。

“没关系,你继续吃吧,我先走了。”

“只是一天不吃东西,我都习惯了的。”他虽是这样说着,眼睛却一动不动低看着岑念,甚至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岑念满脸不赞同,刚想开口,钱青寒好似主人般邀请:“那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

明鹤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他看向岑念,声音带着些为难:“这样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岑念看向许层叶,许层叶和蒋开都没问题,都是岑念的朋友,多加一个人也没关系。

钱青寒见状扶了扶眼镜:“那让服务员安排一下座位吧,正好今天我请客。你是岑念的朋友,不用和我客气。”

明鹤扯了扯嘴角,服务员将他安排在岑念旁边。

坐下后,他瞥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闻景白。

闻景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只有自己还站着:“你不是不喜欢吃这家的东西吗?为什么不去外面——”

明鹤突然踢了他一脚,眼底沉沉:“你不是还有事?”

“......”闻景白就这么突然被赶走,走之前他回头,便看见明鹤只剩下了一个侧脸,心思全在岑念身上。

......

虽然明鹤留下来,但他几乎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听他们聊天,吃了几口沙拉后,他再也没动过餐盘里的食物。

偶尔岑念会看向他,见他没有吃东西,便会凑过来问一句。

如果没有钱青寒时不时地对岑念嘘寒问暖,明鹤大概会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到他们结束。

钱青寒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岑念:“擦一擦嘴角,像个小花猫。”

岑念被他莫名亲昵的语气搞得有些不适应,她顿了顿,礼貌接过:“谢谢。”

她擦了下嘴角,似是没擦到位置,钱青寒朝她微微靠近:“不在这里。”

岑念下意识地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她神色淡了下来,刚想开口,突然衣袖被右边的人一拉。

明鹤死死压着心底的翻涌,他眼底又沉又冷,对上岑念看过来的眼睛,他抿着唇,又变回了那副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模样。

“姐姐,我想吃那个俄罗斯鱼子酱。”

餐桌上的人顺然陷入沉寂,岑念也有些错愕。明鹤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又湿又亮。

像只乖乖向主人讨食的小狗。

岑念心跳一乱,她回过神,拿过一盘没动过的鱼子酱给他。

明鹤面色不变地尝了一口,岑念一直注意着他的感受:“怎么样?”

他皱眉压着喉间涌上的腥味:“能接受。”

岑念刚松了口气,只听他又继续说了一句:“但都没有你做的好吃。”

“回去我再给你做。”岑念说。

明鹤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刚想开口,许层叶惊奇地问道:“念念,这是你弟弟啊?”

岑念一直注意着明鹤,听见这个问题,他突然警惕又不满地看向许层叶。

岑念不由一笑,她摇了摇头:“不是。”

随后,她看着明鹤的眼睛,慢慢补充道:“我们是朋友。”

她已经将我当成朋友了。

明鹤还没来得及高兴,钱青寒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话:“原来是朋友啊,我看你刚才这么照顾他,还真以为是你弟弟呢。”

说罢,他侧头看向明鹤:“不好意思啊兄弟,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见谅。”

明鹤勾起的嘴角瞬间平了回去,见钱青寒又想和岑念搭话,他抿着唇有些不高兴。

“姐姐,我想吃那个沙拉。”

“姐姐,我的橙汁不好喝。”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吃牛排?我的也给你。”

就这样,只要钱青寒刚向岑念开口,明鹤便会找出一些事来。

但莫名他们都没有觉得明鹤不礼貌,大概是因为他声音很轻,叫岑念时模样很乖,像是真的需要岑念。

除了钱青寒,他逐渐感受到了明鹤身上的敌意。

明鹤对岑念有一股很深的占有欲,岑念没发现,但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他对岑念,不仅仅是朋友。

吃完饭,许层叶和蒋开先走一步。

明鹤颀长的身影站在岑念旁,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安安静静地听岑念和钱青寒讲话。

钱青寒想约岑念去看电影,明鹤神色一紧,视线紧紧黏在岑念脸上。

这是岑念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这人还是岑念的学长,她会不会答应...

现在时间还早,如果她答应了,我怎么办?

岑念没有注意到明鹤胡思乱想逐渐严肃纠结的神情,她微微顿了顿,“不了学长,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明鹤的表情瞬间一松,嘴角微微勾起。

她没答应。

钱青寒看起来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那我送你吧。”

岑念摇了摇头:“不用,我们打车回去就好了。”

钱青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你们?一起?”

岑念点了点头,还未开口,明鹤先一步道:“是啊,不麻烦你了,我和岑念一起。”

他这时候不叫姐姐了,岑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那学长再见。”

“还有,真的抱歉学长,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想法。”

岑念说得很直接,今天钱青寒后面的一举一动已经让她有了些反感。

钱青寒脸上的温笑再也维持不住,岑念最后和他点了点头,转身带着明鹤离开了餐厅。

......

路上,明鹤不断地瞥向岑念。

岑念无奈地回视他:“心情不错?”

即使在黑夜,明鹤的眼睛依旧又黑又亮,他没否认也没承认:“一般。”

只是上扬的嘴角却透露出了他还算不错的心情。

“我还以为,你今天是在约会。”他突然说。

岑念噎了噎,很认真地解释:“不是,是师兄今天回国,我们能接他一起吃个饭。”

明鹤点了点头,他一边注意着岑念的神色,状似无意:“但你这个师兄,对你有意思。”

“你也看到我刚才拒绝他了呀。”

说罢,明鹤愉悦地嗯了一声,他跟在岑念身旁,小心翼翼地踩着她的影子。

“不过,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啊。”

岑念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微微仰视着眼前的人,漂亮的狐狸眼里勾着戏谑。

明鹤还没反应过来,岑念便上前了一步。两人咫尺相隔,他甚至能清晰地看清女人蝶翼般的睫毛。

月光下,明鹤的心跳不断加速,女人眉眼弯起,语气带着勾人的意味。

“明鹤,你再叫次姐姐给我听呀?”

我就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她男朋友,幸好她也拒绝了。

还有。

她不知道,我更想叫她——念念

——《无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