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夙烟进入东宫以来,江盏醉就觉得浑身不痛快。
倒不是因为夙烟照顾不周,而是只要在她十尺范围内,哪怕是没有跟在自己身后,江盏醉都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场,收敛的杀气,围绕在她的周围,尽管刻意的掩盖下来,可那隐藏在骨子里的气味却不会消失。
这是野兽的直觉。
因此,江盏醉尽量避免夙烟进入她的房间,甚至平日里的饮食起居都交给了红药负责,夙烟顿时清闲了下来。
身为杀手,夙烟极为敏锐的感觉到江盏醉对自己的态度,她将此事告知孟鹤归,可孟鹤归却不动身色的让她继续跟在江盏醉身边,哪怕寻找到一丝线索就可以顺藤摸瓜的查下去。
这一来二去,夙烟就在东宫彻底安定下来。
除了夙烟之外,江盏醉还有个极为头疼的人——自己的妹妹江瑶依。
江瑶依仗着自己是太子妃的身份,对着东宫的下人呼来喝去,甚至故意找人去寻江盏醉的麻烦,丫鬟们两头都不敢得罪,可谓是苦不堪言。江盏醉知道这些事后,有意无意的让红药拿些好处给那些下人,下人们反而对江盏醉的态度好了起来,为此江瑶依更是恨的牙痒痒,一直找机会想教训她。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皇上心疼孟鹤归,便遣了御膳房送些冰块来,孟鹤归分了三份,一份留在自己殿里,另外两份差人带给江瑶依和江盏醉,可江盏醉热的都快流油了,也没等到冰块运过来,便差红药去看看,才知道自己那份冰块被江瑶依拦下带到自己房间去了,当即便率着红药和夙烟前去百福殿!
听到丫鬟来报,江瑶依淡定的挥着手中的小扇子,不急不缓的擦了擦额头的汗,一点都没有让江盏醉进来的意思。
江盏醉汗如雨下的站在烈日下,不禁有些头晕目眩,看的红药一阵紧张:“侧妃,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不行,今日要不到冰块,决不能回去!”江盏醉坚定的说。
红药愁眉苦脸的盯着夙烟,期盼她能说服江盏醉,可夙烟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劝说的意思。红药头疼的叹了口气,这主子和丫鬟还真是绝配,性子都一样倔!
江盏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打量着站在门口如柱子一般的丫鬟,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忽然间眼睛一亮,小声在红药耳边说了几句,红药瞪大了眼睛,急忙点点头,悄悄的退后几步,朝着御膳房那里小跑去。
没一会,就听见御膳房那里传出嚎叫:“救命啊,失火了!”
几个丫鬟立刻伸头朝着那里看去,果真看见一缕青烟顺着御膳房大门飘出来,不少太监丫鬟已经扛着水桶朝里面跑去。江盏醉弯了弯嘴角,暗自捏了个诀,朝着御膳房那里吹了口气,风向瞬间换了位置,竟朝着这边而来!
浓浓的烟窜进百福殿中,里面传来咳嗽的声音,紧接着门便被拉开一条小缝,江瑶依正把脑袋凑在缝隙上往外看呢!江盏醉见鱼儿已经上钩了,忍住笑意一拍手大喊:“不好了,殿下还在里面呢!”
“什么?殿下在里面?!”
门‘哐当’被推开,江瑶依惊恐的从里面跑出来:“殿下怎么会在御膳房?”
江盏醉耸了耸肩:“好像是去找糕点吃,对了,我得赶紧去救殿下,说不定殿下就会对我另眼相看呢!”她作势就要往里冲,却被江瑶依眼明手快狠狠一推,“你让开!”
还没等丫鬟拉住这位太子妃,江瑶依就提着裙摆迅速朝御膳房跑去!
江盏醉冲着夙烟得意的抬抬下巴,转身就溜进了殿中。
太子妃所住的百福殿和江盏醉的碧波殿完全不同,如果说碧波潭是桃花,那么百福殿就是牡丹,艳丽的有些俗气。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而脚下温润的触觉,竟是蓝田玉所铺盖而成的,触目之处,皆是尊贵华丽的物品,怪不得世人都想坐上太子妃的宝座。
江盏醉一边感叹,一边手下不停歇的走进内殿,果真看见两大盆冰块盛放在床边,散发着令人舒服的凉气。
挥手示意夙烟动手,抱起一盆就朝着外面走,刚出门正好和江瑶依撞个满怀!
江瑶依见到她们手上的冰块,脸都气绿了:“你在做什么!”
江盏醉俯身行礼:“见过太子妃。”
可惜她的懂礼数在江瑶依眼中一点用都没有,她手中挥着个被烧焦一半的手帕,眼睛都快瞪出窗了:“你竟敢溜进我的殿中偷东西!来人啊,把她给我抓住,家法伺候!”
“且慢。”
江盏醉瞥了丫鬟一眼,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可那眼中的寒气却让丫鬟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上前了。
“太子妃这话差矣,这盆冰块是我的。”江盏醉面不改色的指着冰块道,“如果太子妃不信,大可以去宫中看一看你那里是否有盆冰块。”
“那里当然有冰块,但是应该有两盆……”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江盏醉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哦?皇上命人送了三份冰块来,东宫三殿各有一份,怎么到了太子妃这儿,就有两份了呢?”江盏醉扫视了周围一圈,见丫鬟们都围了过来,这才继续道,“莫不是太子妃拿了哪宫的冰块?”
“我没有!”
江盏醉轻笑:“没有便是最好了,那是我误会了,既然如此麻烦太子妃让路。”她一挥手让夙烟跟在后面,从咬牙切齿的江瑶依身边擦肩而过,却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停下脚步。
“对了,我刚才似乎是看错了,殿下并没有去御膳房。”
说罢,她施施然的绕过江瑶依,大摇大摆的朝碧波殿而去,留下一张脸已经憋成猪肝色的江瑶依,手中的手帕都揪成了一团,突然间扭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两人都离开之后,一抹紫色身影从树后走出,看着江盏醉搬着冰块离去的背影,眼里隐隐有光泽流动,两瓣薄润的嘴唇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
一个时辰后,寿康宫。
太后看着满脸写着‘委屈’的江瑶依,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但口中还是劝慰道:“哭可没什么用,身为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没个三妻四妾的,难不成你以后天天要这样过?依哀家看,只要等有了孩子,他的心自会放在你的身上。”
江瑶依抽了抽鼻子,低着头不说话,无论如何也不敢将孟鹤归根本没有来她房间的事情告诉太后。
可太后是如何精明的人,当年能打败先皇身边无数的妃嫔坐到这个位置,江瑶依的小心思自然躲不过她的眼睛。看着她软弱无能的样子,太后心中打着如意算盘,看来自己得推她一把才是了!
“瑶依啊,哀家看你身边缺个贴心的人儿,这丫鬟流云虽然算不上聪明,但好歹跟着哀家时间久了,也能派上些用场。”太后挥了挥手,站在她身后的流云站出来,冲着江瑶依屈了屈膝。
江瑶依此刻满心愤恨,哪里还顾得上看个小丫鬟,只一心以为太后不肯帮她报仇,板着个脸没说几句就带着流云离开了。可她没有看到的是,在转身之际,太后在流云的手中塞了一样东西,流露出极为阴狠的目光。
东宫这几日都异常热闹。
一方面是因为流民之事在孟鹤归的帮助下得到解决,皇上龙颜大悦,赏了东宫来自西域的奇珍异宝,另一方面,则是太子成亲的大事。虽说成亲当日是普天同庆,但那些想要讨好太子的官员们,还是一波接一波的来到东宫,送的礼都快堆满了仓库。
指望孟鹤归亲自来招待,怕是身份不符,所以这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江家姐妹的身上,可是直到人都快走光了,都没见到江盏醉的身影。
当丫鬟流云奉江瑶依的命令去敲碧波殿的大门时,在门口站在腿都快断了,才看见身着单衣的江盏醉带着哈欠来开门:“是谁啊,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流云无语的看着面前慵懒的女子:“太子妃命奴婢来唤您,希望侧妃尽快去前殿招待贵宾。”
“贵宾?谁是贵宾?”江盏醉睡得迷迷糊糊,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谁会叫贵宾这么难听的名字’。
“是三王爷。”
“哦……三王爷啊。”江盏醉挥了挥手,完全不在意,“这种贵客还是让太子妃亲自去招待好了。”
流云惊愕,她从小就被卖入宫中,侍奉过无数娘娘,从未见过像江盏醉这般散漫的人,好似一切符合常规的理论都不能放在她的身上。还没等她再劝一劝,门竟被‘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吃了个闭门羹,流云恼怒的握紧拳头,袖口中若隐若现的纸包忽然间被她抓在手中,扭头就朝着前殿而去!
孟宁朗一件鹅黄色袍子,宛如一块美玉熔铸而成玉人,丰姿奇秀的走入东宫。
看见这俊朗的男子,丫鬟们都不知不觉屏息起来,手中的动作渐渐停顿下来,都只呆呆的看着孟宁朗的身影,一直到他落座,这才急匆匆的端了杯茶到他桌前。
孟宁朗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好看的眉眼微微舒展:“这茶不错。”
虽然都是皇子,但三王爷孟宁朗和孟鹤归完全不同,如果说孟鹤归是俊美,那么孟宁朗则是五官轮廓分明,带着一股子英气,同样令未出阁的少女们倾心不已。
尤其是当这两兄弟站在一起时,足以让整个京城的女子疯狂。
当然,这其中自然包括江瑶依。
她暗自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却撑着太子妃的颜面隔开了一段距离:“太子正在处理公务,请三王爷稍候片刻。”
“无妨。”
孟宁朗朗声道:“能得见太子妃,也是本王的荣幸。”
“王爷谬赞了。”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好话,江瑶依脸颊微微泛红,那害羞的模样更是显得她闭月羞花般美丽,看的孟宁朗心中一动,眼里露出一丝嫉妒。
按照长幼尊卑,他才该是太子,而这个美丽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妃子才是。
当这个想法在他看到迎面走来的红衣女子时,愈发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