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
这便是皇宫,最威严也是最恐怖的地方。
按照规矩,轿子在宫门口停下,江家两人下了轿子,跟在王公公身后,一路朝着寿康宫而去。所到之处,丫鬟太监们纷纷侧立于两旁,整齐划一到令人叹为观止,王公公在宫中的地位也可见一斑。
拐过长廊,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到了寿康宫门口。
王公公定下脚步:“奴才就送到这里了,两位姑娘赶紧进去吧,太后还等着呢!”
两人齐齐额首,见江瑶依率先抬脚走了进去,江盏醉转过身,从袖口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王公公的手中:“辛苦公公了。”她甜甜一笑,却是一派勾魂夺魄的神态。
狐狸天生就有股媚态,如今就算是附身在人类身上,这骨子里散发出的东西却不会变,虽不是江盏醉刻意为之,但王公公还是被这一颦一笑所颠倒,宛如吸了魂魄般,呆呆的立在原地,连她之前对自己的无理都忘得一干二净。
江盏醉嫣然一笑,这才转身进了寿康宫。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幕,难得一见恩达沉香木床边悬着镶金边的罗帐,寿康宫的装饰,竟比在殿外看见的还奢华几分。
两人看的皆有些痴了,直到太后身边的丫鬟流云轻咳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急忙下跪行礼:“民女江盏醉/江瑶依见过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
沉稳庄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太后的眼神中带着丝探究的意味,直直的落在了她们的身上:“来,过来给哀家好好瞧瞧。”
两人对望一眼走上前去,这才正面看到这位后宫之主。
太后并非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却有本事力压后宫抚养他并坐上太后的位置,可见这是个多么有心计的女人。可她还是老了,尽管脸上依稀可以看见当年美丽精致的五官,可岁月所延伸的皱纹还是落下了痕迹。
她先是打量着江盏醉,在看见她容貌的那刻起皱了皱眉,转而对着江瑶依笑了笑:“长得可真水灵,像极了你的娘亲。”
“谢谢太后,娘也时常说起您,说您慈祥和蔼,母仪天下。”江瑶依小嘴甜甜的说,惹得太后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充满了笑意,看样子很满意江瑶依。
“好,丞相果真教出了个好女儿!”太后搂过江瑶依,让她坐的离自己近些,和她说起话来。从头至尾,太后没和江盏醉说一句话,她被莫名其妙的冷落在了旁边。
江盏醉挠了挠头,心里揣测究竟她说错了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刻太后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靥笑春桃,唇绽樱颗,江盏醉竟和死去的梅妃有五分相似,就连气质上也是一副媚态,十足十的狐狸精。当初梅妃迷惑皇上,差点害得她没法掌控后宫,如今这个女人凭空出现,竟迷惑上了太子!
这些狐媚女人,一个都不能留!
太后咬咬牙,看着江盏醉的眼里是愈发的狠厉起来。
江瑶依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她趾高气扬的看着闷坐在一边的江盏醉,一边转头对太后笑的更甜:“不知太后招瑶依进宫所为何事?”
提起这个,太后才想起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太子。前些时候哀家从皇上那里听说,要封江丞相之女为太子妃,所以今儿个特意找了你们来看看,鹤儿眼光倒是不错,真是个可人儿!”
江瑶依瘪瘪嘴:“可是殿下喜欢的是姐姐,不是我。”
“你姐姐?”太后故作惊讶般,扭头看了江盏醉一眼,“嫡庶有别,怎么能娶一个庶女为妃?”
太后的眼里满是厌恶,江盏醉心中一惊,进而涌出怒意,不由得语气生硬起来:“回太后,皇上已经下旨封民女为太子侧妃了,皇命不可违,民女会好好伺候殿下的。”
分明就是在挑衅!什么皇命不可违,竟拿皇帝来压她!
太后脸色泛白,这脾气品行,简直和当年的梅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教训教训这个她,还真不知这皇宫是谁做主了!
正待要发作,却听见外面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紧接着一抹深紫色走进殿中,先是看了江盏醉一眼,这才俯身道:“孙儿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来人竟是孟鹤归。太后硬是将一口怒气吞了下去,面容紧板道:“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孙儿听闻您近日身体抱恙,所以特意前来看看,没想到皇祖母有客人在此。”孟鹤归低眉顺目道,“既然如此,那孙儿先行告退了。”
“慢着!”
太后喊住他:“你来的正好,我有些话要问你。”
孟鹤归似乎早料到太后会有此一说,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神色淡然的走到太后身边坐下,而且还好死不死正好坐在了江盏醉的旁边。
江盏醉白了他一眼,挪了挪屁股。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态度,孟鹤归竟忽的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无法再动弹一步。
江盏醉眼睛都要瞪的脱窗了,可他偏偏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态,憋着一肚子火,江盏醉眼珠子一转,突然弯了弯嘴角,另一只手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背往上摸去。
冰凉的手指碰触到手臂,宛如刀划在上面,火辣辣的令孟鹤归浑身燥热起来。
两人一来一回‘眉目传情’,还是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顿时另外两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太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鹤儿,你老实告诉哀家,放着瑶依这个嫡女不娶,为什么要娶一个庶女为妃?”
孟鹤归手一松:“因为孙儿喜欢盏醉。”他倒是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可只有江盏醉心里清楚,她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他要娶她绝不是因为喜欢她,还不知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呢。
事实上她说对了一半,孟鹤归确实是对她感兴趣,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这个女人充满了谜团,与其将一个危险的火药搁在外面,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比较安全。
看他这么爽快的承认了,太后的脸黑了一半。
看着太后怒意渐浓的脸,孟鹤归一脸平淡,干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还顺便将江盏醉拖了起来。
“如果皇祖母没有什么事,孙儿就先告退了。另外孙儿还有话想和盏醉说,还请皇祖母让她与我一同离开。”他的话看起来像是恳求,可语气中不容辩驳,太后蹙了蹙眉,本来也就不喜江盏醉,便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却是留了江瑶依在宫中用晚膳。
江盏醉被他生拉硬拽的扯到寿康宫外,这才一把甩开他的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你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授受不亲?”孟鹤归点了点手背,“刚才你的行为可不叫授受不亲。”
江盏醉连话都懒得说了,转身就往回走,却被他拦住了去路:“你似乎很讨厌我?”
“知道还问!”江盏醉没好气,偏就这副薄怒的模样,更是显得娇艳动人。
孟鹤归不急不恼:“那为什么同意和我成亲?”
江盏醉一时被问住了。总不能直接了当说她是只狐狸,为了帮恩人报仇所以嫁给他调查真相吧,那估计还未等进洞房就会被拉去屠夫那里砍了!
顿了顿,江盏醉才展颜一笑道:“嫁给太子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既然太子喜欢民女,民女又怎么会拒绝此等好事呢?”话说的煞有其事,可惜孟鹤归一个字都不相信。
孟鹤归眼眸深邃的看着她的脸,直看的江盏醉一阵心虚,拔腿就往宫门口走。
直到走出宫外,江盏醉才停下脚步,靠在墙上大喘了口气。这皇室中人果然不比寻常百姓,一言一行均会落入他们眼中,日后她调查,需得更小心才是。
三个时辰后。
派人送走江瑶依,太后命丫鬟流云去请皇上过来,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哀家绝不同意让江盏醉嫁给太子!”
皇上一脸惆怅,要知道君无戏言,就算是太后,他也不能收回圣旨啊!更何况孟鹤归点名要娶这个女子,如果改变主意,定会伤了孟鹤归的心。他一向最疼爱这个儿子,实在不忍心他难过。
“母后,江盏醉虽为江家庶女,但好歹也是丞相府出身,给她个侧妃,倒也不妨事,日后再给鹤儿娶个像样的正妃便是了。”皇上苦口婆心的劝慰道。
见皇上一派坚定不移的样子,太后知晓今日再说下去,怕是也不会成功,可心中却仍有不甘。
一方面是她收到姬池音的信,另一方面则是看见江盏醉就想起梅妃,心中郁结恨不得将这形似梅妃的女子除掉,哪里希望她进宫祸害自己的孙儿。
如果是江瑶依就好了……
眼睛一亮,太后一拍椅子:“既然皇上决心要让鹤儿娶江盏醉,哀家也无话可说。不过必须答应哀家一个条件,将江家嫡女江瑶依去娶进门,而且必须是太子妃!”
“这……”皇上迟疑了一下,想起之前也有这样的打算,一咬牙应承了下来,反正太子将来也会后宫成群,这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圣旨一下,事情已成定局。
待孟鹤归知晓此事时,圣旨早就由王公公送到丞相府了,定下下月初二大婚,同时迎娶江家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