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见是夏凝,帝后为他物色的未婚妻,看去倒是个幼稚的小孩儿模样,自己比对方大十三岁,心理上更似一名长辈,“孤王等人。”
“你看起来身体很不舒服?”夏凝疑惑道:“需要帮助吗?”
说着,夏凝走下轿子来,朝着宋煜步去,祖父说她的夫婿是太子殿下,祖父要她对太子殿下言听计从。虽然她不是很懂为什么。但她需要照办。因为大人间有利益牵扯。
她个人不会选择这个残废瘸子太子做终身伴侣的。听说他天天吃药阵痛,夜里也会疼的受不住,这会儿竟走不成路了。夏凝心里对残废挺反感的。
奈何她是被选中那个,她家女子自幼便被教养为宫廷内妇做准备的。
宋煜看出夏凝眼中的嫌弃,他天生敏感,怎生不知她的客气是对他身份的忌惮,又记起那只温热的手抚摸他残膝的温柔来了,他说:“孤没事。”
***
周府。
沈江姩位于西厢院卧室门外的护院撤去了,周芸贤不再干涉她拿二万三给赵术娘帮沈江云退亲的事情,这位大孝子选择了他娘。
沈江姩打算等把媛媛从宋煜手中接回来,明儿一早就去找赵术他娘把事情了结,应是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总归,沈江姩看到自己的事情,从最初一片迷茫,到现在渐渐有了方向和希望,而给她希望和方向的,说到底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宋煜。
昨儿夜里她躺在床上,拿着那个小盒子,开了关,关了开,但好像怎么也关不起那五天宋煜对她的索取,每一次的亲密都那样的使她记忆深刻。
她会记起他膝盖上骨头裂隙,以及那一身疤痕。他夜里疼的厉害么,有没有躺着疼的难以入睡。
她会想他在东宫侧殿如何照顾邱梦的,是否也会为邱梦灭灯,是否会在邱梦低喃爱字。
她以前睡不着会看着屋顶发呆,想着小时候抓蛐蛐儿的事情缓缓就睡了,昨夜看着屋顶发呆,想着抓蛐蛐儿抓到一万九千零八只也睡不着,原来知道了被拥着入睡那般温暖之后,自己一个人睡会不习惯。
-那么,和他离,孤娶你-
自己不配。除了默默祝福宋煜,自己不可以有他想。那七年,自己对他不起。而今又使邱梦不能成为一名母亲,她继续接近他只会带给他更多伤害,她攥住手腕的疤痕,在深夜里落下眼泪,她心里那个肆意洒脱不计后果的她说给自己听:“好,我和他离,你娶我...,你和夏家退亲,休了邱梦,带我去见今上皇后,你娶我...”
清早沈江姩收拾起情绪,继续自己的生活,总归夜晚时容易情绪脆弱,白日里繁忙会好些。她定的二日计划,接回陪嫁丫鬟以及接回妹妹,已经完成了一项,颖儿在身边,她今日从宋煜处接回妹妹便圆满了。
白日里周芸贤在府照顾老人,他停职左右不必出府,这男人游手好闲在家显得可恨了起来。
沈江姩便给翁氏用药,正经治病的药,倒没在周芸贤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也是没必要了,翁氏的病因为施救不及时,已经对脑子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回天可能不大了。
沈江姩拿着小手绢掉了几滴不舍的眼泪,软声说:“婆母,我不过五日不在家,你怎么就瘫了。呜呜,儿媳好生难过呀,儿媳生母在坐监,婆母又瘫痪在床,儿媳命苦呀。是不是‘大姐"她照顾不周啊。”
不忘拱火捎带尤氏。
颖儿险些笑了出来。夫人可以同时气翁氏和尤氏,又使少爷觉得她很孝顺。果然是夫人。
周芸贤拍了拍沈江姩,“不要难过了,你得保重身子,还得靠你给娘治病的。你自己也受伤了。”
翁氏中风脸歪了,嘴里说不出话来,只用力拉住沈江姩的衣袖,大概心里是颇为清亮的,口中咕咕哝哝不知说些什么,大概是想骂沈江姩都是你这个小妖精害老身中风之类的话语。
可惜她说不出来,她再也没法骂儿媳了,也再也没有办法拉走儿媳眼前的腰花菜肴了,此一时彼一时吧。
尤氏怕周芸贤以为她没有尽心,忙说:“芸郎,我没有不尽心啊,母亲大小便都是我服侍的。都是用手抓。我还要怎么尽心呢!”
当下里说的周芸贤对尤氏很有些反感,虽翁氏是母亲,但到底便溺之事使人不愿多听,“知道了知道了。”
沈江姩拍了拍翁氏的手,说道:“婆母放心,有儿媳在,您这身子,会好起来的。放宽心养着吧。儿媳一定会尽全力的。”
周芸贤见沈江姩对翁氏甚是孝顺,他心中也暗暗感叹好在娘子会医术,又有药材,省下不知多少银子,这老人家一生病,花钱如流水,他现在没有进项,当真处处拮据。
他说:“燕将军约我去上京酒楼吃酒。大概后夜才回来,燕将军约我挺勤,好事。”
沈江姩记起宋煜约她在东篱巷见面,和她谈邱梦不能生养这个问题的责任和赔偿问题,想想就压力来了,她就那点嫁妆,马上吐出去二万三给赵家。
宋煜这边不知要她怎么负责,又得多少花销,一睁眼处处花钱,一走了之反而清净,但娘家人始终牵绊着她。
“我一会儿要去接我妹回家。你出去喝个鬼酒,跟我去接人吧。”沈江姩主要是打消他疑虑,到底是不愿意被丈夫发现她和人有染,反过来被丈夫先发制人,离不掉那就这么瞎胡过吧,过着过着就过明白了。
“去不了啊。燕将军约我吃酒,我哪里能爽约。接你妹妹比和燕将军吃酒还重要?”周芸贤往外走,缓缓回身,“你接你妹来,住咱家啊?”
“怎么了?”
“不怎么,问问啊。”
“周环能住我宅子,我妹不能住是吧?”沈江姩冷冷问道:“我妹七岁,你要她去哪里住啊?不要我妹住这个家可以啊,环儿也不要住。”
周芸贤当下尴尬的笑笑,“你别这么敏感。媛媛也是我妹妹。一个小孩,吃住也花不了多少。你不会给她请老师教书这些吧。”
“我会。”沈江姩说,“你给周环请了什么师傅,我妹我也会请什么师傅。”
周芸贤心里不舒服,“一个女孩子念书、学琴有什么用呢。在院子里绣花不就好了。”
“一个男孩子来上京念书有什么用呢,回禹州种地不就好了。”沈江姩说。
周芸贤叹口气,“行,说不过你。把娘治好再商量吧。有事先走了。你出去前去告诉莲莲一声,让她看着咱娘。我看莲莲刚去厨房做饭去了。她那个手抓便溺脏兮兮的,做出的东西也吃不下。好在今天我出去喝酒,逃过一劫。”
正好尤氏从厨屋过来,在墙角听见了周芸贤的话,心中猛地揪着疼。他怎么这样啊,她照顾他娘,抓他母亲的便溺,他嫌她手脏?她受不了了,他既把她孩子给了大房,又这样嫌她没本事不能帮衬他,她要最后讨要一次名分,让他在沈江姩和她之间做选择,如果不选择她,她就要和他决裂,报复他也报复沈江姩!
“知道了,你去吧。”沈江姩对周芸贤道。
周芸贤凝沈江姩一眼,说:“你接人多久回来。”
沈江姩说:“去死牢接,来回二三个时辰多,少说后夜了吧。来回有那么远。你又不是没去过。”
“行,注意安全。饿了别花钱外面吃,带点干粮得了。”周芸贤说,“或者忍着饿,回家自己煮一些。日子不是你那么过的,不要下馆子买。钱用在为夫的政事上要紧。其他能省则省了。”
“知道了。”沈江姩习以为常他对她的吝啬。花自己的钱,他比她还肉疼,绝望窒息。
周芸贤走后,屋里只剩下沈江姩和翁氏。
沈江姩拉个小板凳坐在翁氏床边,在翁氏耳边说:“婆母,我这五天不是去燕府做衣服了,我实际是和男人睡觉去了,躺一张床上睡了五天,我手臂上的守宫砂是伪造的。你儿子现在什么都没发现呢。你要不要告诉他,让他勒死我呀。啊,是了,你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你也烫不了我的手了。”
沈江姩继续在翁氏耳边说:
“我的心事憋的我难受,不知跟谁说,跟你说吧,我特别思念跟我睡觉那个男人,我每天都想和他睡觉。我想蹬了你儿子然后嫁给他。要不是顾忌他的名声不想拖累他,我还回来这里干什么呀。”
“我想他想了一夜,想着他是怎么在床上摆布我的,以及他摆布我的时候,我的感受。啊,是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见这个男人的,我装着不在意他装了好多年,可我心里想死他了。婆母,你也是女人,你能理解我的心意吗。”
“告诉你个秘密,咱婆媳俩的秘密,臣子规错字是我干的,吴道友的画是我毁的,玉龙眼上的亡字是我写的,阿郎停职是我促成的,你中风是我故意刺激的,周环是我设法夺过来的。”
说着,沈江姩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严肃道:“说不出话来,难受吧,翁梅玉。我打算年前给你办丧事的,你走快点好不好,把我屋子腾出来啊。你先走,我后面把他们也一个一个送下去陪你啊。”
翁氏把每个字都听的很清楚,没有瘫掉的半张脸表情扭曲,嘴里咕咕哝哝,眼睛里瞪视着沈江姩,突然两眼一直,没了动静,沈江姩伸手将手搭脉上,二度中风(即脑出血)。
沈江姩将手从脉门拿开,随即给翁氏盖上棉被,随即去出屋,去厨屋对正切菜的尤氏,轻声道:“娘刚吃了药,睡下了。我去接我妹,你去看护一下娘,可别出了闪失,出了闪失阿郎会作怒的,阿郎最孝敬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