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臻死里逃生,暗自感到十分庆幸,只是伤上加伤,如今身体有些吃不消。
一想到杜昭训还被关在梓轩居,而自己却在太子的承霁殿,就在显德殿旁边,冯茵臻就觉得有些解气。
诚然,杜昭训将自己看作眼中钉,自己又何尝不是把她看成钉子?
承霁殿比原来的丰怡苑要华丽的多,光是自己身下这张床就已经是十分名贵了,它支在半尺高的方台上,其上挂了一顶紫色的纱帐,纱帐四周有白色的流苏,随风微微荡起。
床前有一扇一人高的翡翠折叠屏风,上面绘着梅兰竹菊,遮住了前面的视线。
屏风后面挂着一排黄色的珠帘,丁零当啷的响,房间里有很多帘子,从梁上悬下来,垂在地上。
侧过头,看见离床边不远处还置放着一张案头几,案头几上置了一盏香炉,正袅袅的冒着香烟,香炉旁有一面半人高的镀金铜镜台,铜镜台上有一个妆奁,大都是男子的发饰。
她爬了起来,突然起了心思跑过去看看。
下床穿鞋,正遇着杏儿端了一碗药过来,见她下床。连忙将药放在轩窗旁的一个食案上,跑过去扶她:“主子,您这是要干什么?在床上躺着不是很好么,何故要跑下床来?”
茵臻看了杏儿一眼,勾起一抹坏笑,指着那个妆奁偷笑道:“我去看看那个。”
“什么?”杏儿顺着茵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张通体金黄的镜台,“主子,您现在有伤,我扶您过去。”
杏儿扶了茵臻过去,茵臻吃力的走到铜镜前,盘腿坐在垫子上,伸手打开妆奁,看见里面有一把带血的桃木梳,像是年成已久的模样。
她取出来放在手心打量很久,发现上面刻着一个字:九。
太子为什么会留着这把梳子?还带着血迹。
杏儿见她拿着一把梳子看了很久,心中憋闷的话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此处离显德殿甚近,我们是不是可以探看探看,找到太子的软肋?”
冯茵臻一脸无语。
这杏儿还真以为自己要当大夫人的棋子了。
就在她准备好好教育教育杏儿的时候,承霁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太子大步垮了进来。
杏儿一见太子进来立刻噤声,换了一张脸对茵臻道:“奴婢给您把药端过来。”
她看了杏儿一眼,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却被太子从身后抱住,太子从她手里取下那枚桃木梳,头靠着她的头在她耳边问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冯茵臻想到那个她,心下生疑:“这把梳子看着有些奇怪。”
太子放开她,把那枚梳子掷回妆奁内。
冯茵臻仰头看着他,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枚桃木梳,究竟有什么故事?
难道,和那个女子有关?
“今晚我会去梓轩居,丰怡苑毁了,你便暂且在这里住下。”太子没有回头,径直走过茵臻的身边。
心里微微一酸,是红莲破坏了她们的计划,梓轩居的那个人明摆着跟自己作对,他今晚却要去看杜昭训!
不是说了喜欢自己的么!
杏儿走过来把碗递给冯茵臻,被茵臻挥手一把推开,碗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四块,汤药撒了一地。
杏儿吓的一惊,看着茵臻不知所措:“主子,主子怎么了?”
想起昨晚的风波,杏儿不由浑身发抖的跪在地上,“主子,杏儿不是故意的,昨夜,昨夜杏儿也没有想到红莲竟然会.......”
“起来吧!”茵臻吐了一口胸口的闷气,恍然惊醒,自己竟然在为这个人感到生气。
可是想想也是正常,既然身子都给了他,这个人便是自己以后的依靠。
她已经,被方江云背叛过一次。
又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李承绩的人,不论是妻子,还是棋子。
杜昭训要同她抢,她自然不甘心。
她不高兴,她觉得杜昭训总是能在恰当的时机给她添堵。
想罢,又问她:“昨夜你和福六被发现的时候是怎么逃脱的?”
“回主子,当时奴婢将玉佩给了福六之后红莲便带着人来了,福六当时便跳到双鱼湖里逃了,奴婢被抓回来,因为没人看见福六的影子,杏儿,杏儿便索性捏造说是红莲嫁祸......”说到这里,杏儿抬头看了冯茵臻一眼,有些谨慎的道,“可是主子,您当时为什么说奴婢走的时候太子殿下并没有入睡呢?而且后来,太子竟然还处死了红莲......”
他处死了红莲?
心里一惊,茵臻站起来,杏儿便也随着站起来掺扶着她,茵臻缓缓开口道:“你只需要记得对旁人说,当时你走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入睡便好,至于旁的,都不要知道。”
虽然有些不解,但想到太子口谕杖毙红莲,想来主子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替自己解围的。杏儿思量半晌,也便回到:“是。”
茵臻躺回床上,由杏儿盖好了被子,她闭了闭眼,“今晚想个法子,把太子从梓轩居弄回来。”
杏儿听了茵臻的话,便想了想,同她道:“昨日太子会去梓轩居是因为杜昭训的手伤了......”
“你不知道杜昭训是在故意针对我吗?”茵臻打断她,“她没发现她总是锲而不舍地触我的霉头?”
杏儿忍不住问她:“可是主子不是不喜欢太子么?”
茵臻睁开眼,看着杏儿,眼里满满恨意:“被狗咬了,你不咬回去?”
“但是,红莲那丫头都已经被杖毙了......”杏儿咬牙,低头有些愧疚之意。
“这样的事你见的还少?你忘了母亲身边的乐安是怎么死的了吗?若不是大夫人陷害,乐安会被扔到河里活活淹死?”茵臻从床上爬起来,有些责怪的看着杏儿,提点到:“在家中我们尚且处处受到大夫人的压制,难道来了东宫我们还要受杜昭训那个草包的欺负?红莲杖毙,那也只是个丫头,碍不了大局,杜昭训针对我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主子,您这是要跟杜昭训争宠么......”杏儿看着茵臻有些不能置信,但却又忍不住提醒道,“可是杜昭训的身后就是昭德公主,主子难道忘了么?”
“争宠?”坐在床上的茵臻有些诧异,但想了想,自己确实是在争宠。
难道,她这也是为了报复方江云?
冯茵臻心里一时还没有具体的答复,但想到杜昭训身后的昭德公主,冯茵臻一时又有了些犹豫。
却在此时听到门外有人说太子妃到了,茵臻连忙下床,跑到大殿中跪迎太子妃。
太子妃依旧一身简洁的粉衣,模样有些颓废,扶起茵臻让她在堂中一方榻上好生坐着,自己也坐在一旁,两人彼此间隔了一个小案几,太子妃拉着她的手关切问道:“昨夜里的事,当真是委屈了你了。”
“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好在当时殿下在场,不然妾身真不知自己如今的境地又如何了呢。”冯茵臻笑着说道,但脸上却略微带着忧愁之色。
太子妃想了想,又问道:“看妹妹如今没事便好,丰怡苑如今已是成了灰烬,殿下有没有给妹妹安排宿处?”
“殿下让妾身且在这承霁殿先住着,尚未安排新的宿处。”杏儿给两位倒了茶,茵臻接过放在太子妃身边之后杏儿便急急的赶过去收拾地上方才被茵臻摔碎的药汤渣子。
却被眼尖的太子妃瞧见,望了一眼杏儿,又问她,“怎么了?是嫌这药苦么?”
她着实忘了这点纰漏,又连忙对太子妃陪笑道:“没有,只是杏儿不熟悉这承霁殿的地势,方才不小心摔了。”
两人一番寒暄之后太子妃才离开了承霁殿。
随后,太子妃便又去了梓轩居,看望昨晚受伤的杜昭训,但回回见着太子妃都活蹦乱跳的杜昭训这回却并没有表现的有多兴奋,她异常平静的反应让太子妃有些疑惑。
问她究竟怎么了,杜昭训也不说,只是咬着牙一脸憋屈的模样。
太子妃便让所有人都下去,留了两人一个独立的空间。
人一下去杜昭训就憋不出了,在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面前,杜昭训蓦的一下从榻上下来一头扎进太子妃怀里哭起来:“姐姐,你要为我做主!月儿到现在都还未曾被殿下临幸,昨夜月儿想自己争取机会,就做了蠢事点了催/情香,却没想到殿下竟半路跑了出去,那冯奉仪丰怡苑的那把火定然是故意的!姐姐,您要为月儿做主啊!”
太子妃见杜昭训扑进自己怀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抱着她在自己怀里由她哭诉,听着她方才的话,不由问道:“你是说,你昨夜对殿下下药?”
“嗯嗯。”杜昭训一个劲儿的点头,“我也不知道殿下到底不喜欢我哪一点,自我进了这东宫,他就一直宠着我,却并不临幸我。”
“不哭了不哭了,姐姐现在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太子妃抿唇,良久,把她从自己怀里抱出来,用娟子替她搽着眼泪,“你听了以后,或许心里会好受些,但却决计不可向外人透露,知道吗?”
杜昭训抽着鼻子,见太子妃如是严肃,心里微微一颤,但却又忍不住好奇,咽了咽眼泪问道:“姐姐要说什么,妹妹绝不向外人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