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辰推开门,正巧撞上傅安。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你不用跟着了。”
黎辰绕过傅安,跨着大步朝外走去。
立在原地的傅安挠挠头,扭身望向黎辰远去的背影。
太子殿下去的方向,好像是太子妃的承恩殿……
傅安眨眨眼,更加不解,前几日殿下还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扬言再也不会踏进承恩殿一步,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
罢了,这样也好,这几日殿下的脸色就没好过,他在旁边都提心吊胆的,唯恐一个不如意就像江寒舟一样,被殿下派人抬腿扔出去。
傅安顺了顺胸口,默默祈祷太子妃能让殿下称心,这样他们这些下属也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黎辰一路来到承恩殿,走至门前看见黎芙的侍女阿蝶,心下明了,难怪阿姊一直不来,原来是被某些诡计多端的猫儿哄骗了去。
他伸手比了个“嘘”,示意门口的侍卫与侍女不要惊动里面的人,他倒是要看看,奸诈的猫要作何。
黎辰轻手轻脚地踏进殿,看见八宝牡丹缠枝屏风上两人的倒影,裴珠正拉着黎芙的手,很是亲密无间。
他挑了挑眉,来了兴趣。
黎辰负手缓缓走了几步,停在离屏风三尺处前。
屏风后,裴珠对屏风外有人偷听毫无察觉,倒是黎芙朝外张望片刻,认出黎辰的身影。
黎芙勾唇一笑,不打算提醒裴珠。
此时的裴珠还在絮絮叨叨,她打开个檀木盒子,推到黎芙面前。
“长公主,这枚玉佩是我亲手雕刻,望您收下。”裴珠收回手,端坐在软垫上,将手放在腿上,一副极乖巧的模样。
“竟是太子妃亲手刻的吗?”黎芙讶然,拿起盒子,细细观摩其中的玉佩。
白玉雕花佩上是朵牡丹,素雅又不失华贵,足见雕刻之人的用心。
黎芙长指抚上玉佩,眸光柔和,抬头看向裴珠,道:“太子妃当真是有心了,这玉,我很喜欢,定要日日带在身边才好。”
听黎芙要天天戴着,裴珠眉眼弯弯:“长公主喜欢就好!”
“对了,”裴珠想到些什么,“我还有个东西要给长公主!”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图纸,铺在桌案上。
图纸描绘出长安西市的布局,乍一看并未有何出奇,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上面某些酒肆、食肆与点心铺上有反复摁压的痕迹,墨比别处淡了许多。
看黎芙一脸困惑,裴珠不准备卖关子,直言道:“长公主,西市你肯定再熟悉不过了,但是我这张图上面,有几家酒肆与食肆的饭菜不错,还有几家点心铺子里的点心,不输御厨呢 。”
裴珠合手,抬眸朝上看,幻想着同黎芙一起游玩的场面。
片刻后,裴珠回过神,对黎芙说:“虽然这些东西长公主派人也能打听到,但是他们肯定没我知道的多,日后长公主若有空,咱们大可以换上便服一起去!”
黎芙垂头轻笑出声:“那看来太子妃先前没少偷偷出宫。”
裴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有很经常,太子殿下不许我多出去,我每个月能出去一次都是好的了。”
说罢,裴珠神色落寞,支着头垂眸看图纸。
“这么一看,倒是三郎的不对了,该带太子妃多出去才是。”黎芙轻笑,瞧外面的人影儿,“日后我会多嘱咐三郎的。”
“不用不用,”裴珠摆摆手,“麻烦长公主了,太子殿下听了会不高兴的。”
外面的黎辰听这话,无声叹了口气,他不让她出宫,还不是怕她出事。
“其实三郎本性不坏,”黎芙抿了口茶,继而说道,“太子妃不妨,多与他亲近些。”
黎芙:“我长三郎几岁,从小看着他长大,太子妃不知,三郎幼时顽皮的厉害,上房揭瓦都不在话下,常常惹阿娘生气被罚去跪祠堂。”
提到“阿娘”二字,黎芙眸光暗下来:“只是自数年前的一场变故后,三郎就跟变了个人一般,发奋读书练武,事事都要争个第一,原先都是我护着他,慢慢变成他护着我。”
黎芙苦笑,眼中满是悲戚,她摇了摇头,说:“往事不可追……”
她望向裴珠,语气似询问似恳求:“往后余生,太子妃可否替我好好照顾三郎?”
裴珠愣了几息,半天才开口应下,她不明白长公主的话,由她来照顾黎辰么?可若非要论,该是黎辰一直照顾她啊。
接着,黎芙将手搭在裴珠手上:“太子妃的礼物我都打心底喜欢,比倾国倾城的珠宝翡翠还要珍重。”
她年少时,最喜爱的,就是这天香国色的牡丹,她曾随阿娘去到洛阳,四月百花盛开的时节,万千娇花争奇斗艳,可唯独牡丹,才称得上百花之王的名号。
想必裴珠是问了瑛娘,才知她的喜好,备的物品,都很是合她的心意。
她离乡远嫁突厥多年,长安早已不是当年刚平战火满目疮痍的模样,如今的长安繁荣昌盛,一片太平祥和,想必不久的将来,这坐历经百年浮沉的古都,将会迎来新的盛世,重现百年前万国来朝,四海承平的盛况。
只是,她这个用和亲护住新朝边防的公主,又该如何自居呢?
人人都口上称她心怀大义,可突厥内乱之际,朝堂之上,除了胞弟,再无人在意她的安危!
如若不是胞弟黎辰据理力争,在朝堂上搬出满门英烈的母族杨氏,她会同历朝历代的和亲公主一般,葬身异国,埋在塞外离天际最近的高山上,永世眺望故都。
黎芙知道,宫里这些人表面对她恭维,赞扬她舍身为国,可没有一个人是打心底里想亲近她的。
唯有裴珠,打听她的喜好,为她雕玉,告知她这些年来长安各处好玩的地方。
以心换心,黎芙真心喜爱眼前的裴珠。
接着,黎芙又向裴珠讲了许多黎辰幼事趣事儿,惹得裴珠连连发笑。
黎辰面上挂不住,一边越过屏风一面不满道:“阿姊怕是要将人的糗事儿都抖出来了,再说下去,叫我今后怎么有脸见太子妃?”
裴珠见黎辰来,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外面偷听。
“黎辰,”裴珠起身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偷听人讲话!”
“哪里是偷听了,”黎辰耍赖,“分明是我在此处站了许久,你们没发现罢了。”
裴珠白了他一眼:“偷听就偷听了,还这么义正严词的,真有你的……”
黎辰嗤笑:“阿姊在,我懒得和你争辩。”
一旁的黎芙见两人拌起嘴来,觉得甚是好笑,他这个胞弟少年老成,自阿娘离世后,她鲜少见他如此孩子气过。
黎芙站起,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黎辰身上:“好了三郎,让让太子妃。”
黎辰不服气:“阿姊,你可都听见了,分明是她先斥责我的。”
要不是长公主在这儿,裴珠真想给恶人先告状的黎辰一脚,但她怕吓到长公主,毁了她好不容易在长公主心目里留下的形象,临了,她只说了句:“你莫要血口喷人!”
裴珠瞪黎辰,黎辰回过去。
两人谁也不服谁的样子让黎芙无奈:“我就不多叨扰了,太子妃送的礼如此贵重,改日我会登门拜访。”
黎芙临走前给了黎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今日在裴珠面前说了好话,还望他能抓住这个机会。
只可惜,裴珠是个不懂男女情爱的,黎辰更是个不开窍的,两人又争吵起来。
“你来干嘛?不是要软禁我吗?来看我笑话的?”
“自然是看看你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裴珠撇嘴:“黎辰,你真是有够无聊的,政务不多就去寻美人作伴,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踏进我承恩殿一步!”
黎辰气笑,扶额道:“你的承恩殿?我是太子,整个东宫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想去哪儿想见谁,想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什么叫我是你的?”裴珠嫌弃地瞅了黎辰一眼,往后撤了一步,恨不得离他远点再远点。
“这东宫里的所有东西我都是我的,你自然也不例外。”黎辰朝裴珠走去,步步紧逼。
裴珠往后退,为了给自己壮胆子,故意说:“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黎辰挑眉,背着手继续往前。
退无可退的裴珠脚腕贴在坐垫上,咽了咽口水,喊道:“黎辰!你……你不许再过来!”
黎辰不以为意,停在离裴珠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拳不到。
“我有那么可怕吗?”黎辰问。
“你不可怕,你缺德!”裴珠回。
黎辰皱眉,弯腰与裴珠持平视线,反驳她:“错了!你去长安街上随便拉个人问,哪一个不是夸我德行高崇的?嗯?”
裴珠直视他:“那是外人以为的,你这人阴晴不定,还很喜欢捉弄人,阴险狡诈又……”
“唔……”
黎辰从不知在她眼里自己竟是这般,不想她再说下去,一时气急,索性一手扣着她的头,一手扶着她的腰,重重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