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七月初七,郁离便开始看孟极掰着手指算日子,只因妖集搬来神都后,每年到了七月半便会有酒宴,届时不管是妖还是鬼,都会在妖集聚一聚。
她曾问过苏兮这算是给那些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的阴魂一个落脚之处吗?苏兮说是也不是,因为有些回去家中看过亲人的阴魂也会到此,只为喝一杯阿鸾姑姑酒肆里的鬼酒。
郁离挑眉,自此才知道每年这个日子阿鸾姑姑即便人不回来,也会送酒回来。
“你说今年阿鸾姑姑会回来吗?”郁离很想见一见阿鸾姑姑,她的神躯被找回至今,她还不曾见过阿鸾姑姑呢。
“不知道啊,据说阿鸾姑姑已经好些年不曾回来了,每年只有鬼酒如约而至。”
孟极想着届时它要宿在妖集里,该抢哪一块地方睡一宿呢?
“真希望见到阿鸾姑姑,也不知道阿鸾姑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郁离撑着下巴,不曾记起这些的时候也就罢了,记起来之后就有些想念阿婆和阿鸾姑姑,也想念西昆仑上那些瓜果和美酒。
孟极挠了挠头,“阿鸾姑姑既然能来,肯定也有法子能回去,不过你阿婆不是答应带你回去了吗?你只要将此间的事了了,自然可以回去。”
“阿鸾姑姑的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我托苏兮打听过,阿鸾姑姑如今想要回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毕竟是私闯结界被发现了,帝俊再怎么也不会轻描淡写地就此揭过,怕是阿鸾姑姑也要被困在这方凡世许多年了。
“那七月半那天你要去妖集吗?”孟极不知道该怎么说,便问了郁离七月半的安排。
“去,自然要去。”
于是七月十三开始,郁离和孟极便成了妖集的常客,这时冥府有些修为的鬼差已经可以上来,但仅仅不足一个时辰便又赶了回去,算是忙里偷闲而已。
这些还是每年郁离都会见到的冥府来客,偶有鬼仙来一次,足够郁离和孟极谈论半天。
第一日去只喝了半宿,所以七月十四这一日才入夜,郁离便和孟极出了门,这一次他们同秦白月要了不少果子,郁离甚至腾出一只袋子来装它们,只为了在妖集喝上一宿。
才走出青士巷,郁离远远便看见对面有人横过街巷,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另一个街口。
郁离皱着眉问孟极,“你看清楚了吗?方才那个是什么东西?”
“只看见是个身穿嫁衣的女郎,别的就没看清楚了。”孟极那一瞬间只看清了这么多,甚至那女郎长什么样都没注意到。
“这个时辰身穿嫁衣在街上?”郁离和孟极对视一眼,后者撇嘴道:“也许不是活人,毕竟每年这样的冥府来客也不在少数。”
往年也会有身着嫁衣的女郎上来看望家人,不过她们有时候也会前往夫家,当然了,更多是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
“也是。”
郁离瞬间没了好奇,带着孟极高高兴兴的去了妖集。
结果到了妖集才知道,归义坊出了事了。
“你是说有人在结阴亲?”郁离问了句那狸奴妖,狸奴妖点头说是,还说这种事在神都其实并不常见,所以这次一出事便立刻被重视了起来。
他们口中的阴亲便是凡间所谓的冥婚,通常是一方已经过世,但过世之时尚未成婚,那人的家人便会觉得过世之人未免孤单,所以便找了合适的人与其成婚之后再合葬。
寻常找的大多也是差不多年岁过世的人婚配,但这左近哪里会有那么多恰巧合适又过世的人,所以久而久之便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活人身上。
但两京这样的事极少发生,毕竟天子脚下,若是做得太过,那岂不是给人家送去功劳?
“具体说说这事儿呗。”孟极在郁离的示意下,开口问了狸奴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玄色的缘故,孟极是真的对狸奴妖喜欢不起来,但它是个能屈能伸的神兽,求解惑的时候态度自然极好。
狸奴妖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神兽,下意识喵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某前几日夜里听人说有个郎君死了,病死的,早前已经缠绵病榻十余年,能撑到现在都是医师医术好。
那郎君死时也不过十七,尚未行冠礼,自然也不曾娶妻,这突然一去,他家里人悲伤之余又恐这郎君一人在黄泉路上孤单,便想着为其在冥府婚配。”
狸奴妖说这户人家并非两京人士,祖籍何处它未曾留意,只知道距离两京也不算远。
起初这户人家私下只打听了神都是否有同样过世了的小娘子,同岁或者是大一些也无妨,但近来太平盛世,百姓多安居乐业,哪里会有那么早亡的小娘子,所以一来二去,自然是没寻到合适的。
原本那户人家是坚持等到婚配后到时候一起下葬,可左看右看就是没合适的,眼见着停灵时间不短,便想着大约只能先葬了再说。
结果昨日夜里它路过这家,却看见他家灵堂上竟有了另一块牌位。
狸奴妖本着好奇心不可不满足的原则,当即便去瞧了个清楚,见另一块牌位上写着曲氏阿满之灵位。
好巧不巧,这个曲氏阿满狸奴妖是知道的,分明是个身强体健的女郎,怎么会突然之间过世,还婚配给了另一个过世了的小郎君?
“身强体健?”孟极好奇,一个女郎,缘何会被狸奴妖用身强体健四个字形容,那该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吗?
“是啊,这位曲氏阿满祖上乃是武将起家,只是到此没落了,这一代家中只有三位女郎,并未有小郎君出生。
她家阿爷在附近寻药求子,不少人都知道,甚至还有见过有赤脚及道士出入,只是可惜了,到如今仍是一无所获。”
狸奴妖道:“曲阿满是这家的最小的女郎,应当是今年方才及笄,她的两个阿姊去岁便已经嫁人了,且都嫁得不错。”
说到这里,狸奴妖顿了顿。
郁离看出它有些犹豫,便问它这曲阿满有什么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