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榕确实强大了,她走后不过一个时辰,寡妇家被几个武侯踹开了门,说是有人举报,说他们家窝藏匪类,还因此得了五十金的好处。
寡妇和儿子被一队武侯弄得一愣一愣的,等看见自己那一匣子金被拿出来,立刻冲了过去。
“别,这可是某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不能给带走!”
抱着匣子的武侯冷哼一声,躲开了郎君的手,“不能带走?连你们都得跟我们走,何况这一匣子赃物。”
“赃物?怎么就是赃物了?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
“攒的?”武侯笑了,“你们家什么情况旁人不知,我们在此坊职守的武侯怎么会不知,这里至少有五十金吧,就凭你?攒一辈子怕是也不行。”
寡妇和郎君被武侯说得哑口无言,他们在大同坊住了好些年,这里的武侯自然知道他们家什么情况,说自己攒的,确实有些夸大其词。
武侯也不等他们想清楚该怎么说,直接示意将人拿了带回去。
直到被押入狱中,寡妇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郎君到底读过几年书,一下子就知道他们被算计了,算计他们的还是那个贱妇。
可眼下已经到了狱中,他们想要喊冤不难,难得是如何解释那钱的来历,夏榕既然打定主意用这五十金让他们惹上官司,定然不会出来作证说这钱是她给的。
思来想去,他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点钱拿出来递给了狱吏,只求一件事,他要见一见夏榕,问她如何才肯放过他们母子。
大周酷吏刚有覆灭的迹象,可到底没有彻底绝迹,他们要在狱中久了,那脊背都得跟着抖好几日。
夏榕接到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而是告诉那狱吏,她今日没空,于是狱吏第二日又来了,这一次夏榕没有推辞,跟着他去了狱中。
见到郎君的第一眼,夏榕便笑了,他总算不自持清高,总算狼狈极了。
“是你害我?”他无所谓什么自称,他只想知道是不是夏榕害的他。
“慎言,若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这个,那我就不奉陪了。”夏榕说罢抬脚要走,郎君赶紧叫住她,“不是,某不是那意思。”
夏榕这才顿住脚步,转头看着他,“有话快说,我的时间可宝贵得很。”
“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郎君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怒气,可他还得忍,毕竟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
“郎君这话从何说起,此话该我问郎君才是,要如何才肯放过我?”
今日她来便是要个说法,昨日那一张字据,果如她想的那般,回去打开一看,里头早就模糊一片,哪里还有什么字。
“什么意思?某不明白。”
郎君躲避开夏榕的视线,心虚地问道。
“明知故问,何必?”夏榕收回目光,“若郎君不愿,那今日就当我没来过,你放心,待来日,我会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给你们母子烧两炷香。”
郎君看得出,这一次夏榕是真的要走,且若是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等等!”
他还是没能沉得住气,如夏榕所说,她的所求等他们死了之后也能满足,如今是人家无所畏惧,而他们命悬一线。
夏榕再次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等出去之后,我立刻写下字据。”
郎君说得恳切真诚,夏榕却连一个字都不信,“立刻就写,拿了字据,我自然有法子救你们。”
郎君张了张嘴,无奈之下只能应允。
夏榕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看着他写下字据,这才满意地点头。
“明日夕食前你们必定能出去,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们,若是再有下一次,今日之祸,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再落在你们头上。”
夏榕的声音很低,确保只有他能听见。
郎君咬牙切齿,但事到如今,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明白,我们会离开神都。”
他死死盯着夏榕,如果可以,他现在一定会冲上去如同从前那样打她一顿,可现在不能,以后也打不了了。
早知有今日,当初他就该将这贱妇打死。
夏榕不在意他那恨不得她死的眼神,今日之后她如游鱼入水,这喜悦足以让她忽略一些不重要之人的怨气。
何况......
夏榕嘴角微微一动,如这对母子那般,一旦脱困,便定然会心生歹意。
不过没关系,她自然走到这一步,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夏榕还是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她后续的准备不会用得上。
出了大牢,夏榕便上了牛车,今日虽然不是阿舅的忌日,但她想去见一见阿舅,将自己即将要自由的事情告诉他,想来他会高兴的。
夏榕出城到了夏家阿舅的坟前,郁离当即挑眉,抬手朝那边那位招了招手,“来看你了,你这侄女倒是有心。”
“她其实很孝顺,可惜没能遇到一对好爷娘。”
夏家阿舅记得自己同夏榕说过一次对神都的向往,说自己死后想葬在神都,没想到她就记住了,还真的将他的坟迁到了神都城外。
“这世上什么都能选,唯独出身是一早便注定的,无从选择。”
郁离看着夏榕一点一点给夏家阿舅烧纸,想了想问道:“你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成为了咎魅?”
“如何死?”夏家阿舅似乎没料到郁离会突然问这个,想了想说道:“某原本身子健朗,也不知为何那一日起身脑袋一晕,倒下去之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从生到死,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连给医师医治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如何成了那副模样,夏家阿舅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那时心中一直惦记阿榕,就那么想啊想啊,突然之间就觉得身子一轻,然后便出了定州城,飘飘忽忽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他以为自己会被带去何处,却一转头到了神都城外。
“不过奇怪的是,在看见神都城门那一瞬间,某的神志便开始恍惚,怎么去的七月居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