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这么说只是赌一把,如果郡王和郡王妃真感情极好的话,那先保住的应该是郡王妃,而不是非得保住这个尚未成型的孩子。
可那日走的时候郡王欲言又止的意思分明是想保住孩子的前提下保住郡王妃。
今日崔六娘自己的态度也是想要保住孩子,不过她想的是先保住自己,而后尽可能保住孩子。
可见郡王如今在意的并非是郡王妃,崔六娘知道这个,所以她也希望孩子没事。
她需要这个孩子来稳住自己在郡王宅的地位。
似乎听到了郁离的话,意识还未清醒的崔六娘咬了咬唇,手紧紧地抓着肚子上的衣裳,努力地维持住自己的身型。
郁离见此稍稍安心,继续一点一点地将崔六娘身体里的妖毒往外吸。
整个过程十分枯燥,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期间郡王回来想要进门,被老道士快步出去给阻拦了,用的是和郁离一样的理由。
这俩夫妻都盯着这个孩子,只是各自的初衷完全不同罢了。
待最后一点青绿色光点飘飞出来,郁离才再次变换手势,纸钱灰和轻烟才一下子从崔六娘周身消散,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郁离抬手想要将凝聚起来的妖毒拿到手中仔细瞧瞧,哪知那东西竟突然之间像是受到了指引般,一下子从屋子的窗口飞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难以反应。
“你来善后,我去追。”
郁离顾不得多说,跟着已经追出去的孟极一道消失在了窗口。
老道士看着已经没了人影的两个,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走到门口叫来了侍女。
在众目睽睽之下,老道士给崔六娘搭了脉,叮嘱说孩子算是保住了,但一定要静心休养,如此才能保证孩子万无一失。
郡王当即大喜过望,连问一句郡王妃的妖毒是不是已经全没了都来不及,只急吼吼地让人去请医师给郡王妃开方子调理身体。
崔六娘虽然很是虚弱,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孩子保住了,有惊无险。
这边忙着演夫妻情深,那边郁离和孟极一前一后追着那青绿色的光点穿过重重坊墙,直到那东西隐入一处宅子,他们才放缓了脚步。
“去看看是谁家的宅子。”青天白日,郁离不好太过张扬,只能让化身狸奴的孟极去瞧一眼这是谁家的宅子。
孟极从院墙上一跃而下,绕了一圈很快就重新回到郁离身边,“段宅。”
郁离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临生是不是姓段?”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孟极利落地跃进院中,穿过回廊一溜烟儿进了屋子。
郁离一摊手,看吧,她有时候不是真的想做梁上君子,可有这么个搭档,不当私闯民宅的飞贼都不行。
才跃入院中,郁离就被推门出来的孟极给拦住了,“不用进去了,里面没人。”
“没人?方才那东西可是隐入此处的。”郁离下意识学老道士单手叉着腰,一脸费解的看着孟极身后空荡荡的屋子。
“咱们可耽搁了有一会儿了,说不定里头的人早就跑了。”
孟极摸了摸身上的袍子,秦娘子刚给他做的衣裳,料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料子,摸着格外舒服。
郁离抿唇,双眼微微闭上,手在眉心一点,顿时脚下法阵将整个段宅笼罩住,片刻后她睁开眼,“气息还在,那东西走不远。”
不等郁离吩咐,孟极朝前一跃,重新幻化成本体模样,朝宅子外追去。
郁离不疾不徐地翻出宅子,在小巷子里缓步往外走,有孟极去追,她根本不担心会把人追丢。
再说了,这是大白天,她都畏畏缩缩的不御空而行,那东西恐怕也不敢,否则这神都里那些个老家伙怕是都会闻风而动。
走出巷子站在人群中,郁离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朝着东南方向慢慢走去。
以孟极的速度这会儿怕是已经瞧见人了吧,会是谁呢?
等郁离循着气息到的时候,孟极正呲着牙对着临生家的四人。
聂扶柔一见到郁离,忙出声问怎么回事。
眼前这看起来很凶的异兽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直到看到郁离出现,聂扶柔才想起来,这异兽好像就是七月居里那只小小的狸奴。
“这要问你们了。”
郁离知道聂扶柔不是那草木妖毒的宿主,她的孩子自然也不是。
扫了剩余两人一眼,最终郁离的目光落在了满是惊恐的临生娘脸上。
“是你吗?”
临生抱着孩子,见郁离问的是自己阿娘,蹙眉低声问聂扶柔这人是谁?
聂扶柔只淡淡看了临生一眼,将孩子从他手中接过来,“她是七月居的郁离娘子,妾求她帮妾查清孩子的事。”
临生猛地抬眼看着聂扶柔,“你还......”
“妾算不了,也不会算了。”
聂扶柔不给临生继续说话的机会,一双眼睛无比坚定地看着他。
临生还想再开口,却听见自己身旁另一侧的阿娘低声笑了笑,然后开口说了句正是。
“阿娘?”临生不解,那小娘子和阿娘在说什么?什么就正是了?
同样不解的还有聂扶柔,她明明拜托郁离查的是她滑胎之事,难道......
聂扶柔艰难的转头看向临生娘,难道真的是她?
“为何给崔六娘下毒?你们当年不是与崔氏达成了协议?”郁离最不明白的就是这点,即便如今崔氏对临生的帮助不如从前,但留着崔氏这个助力,总比一无所有的好。
她一个从来不愿意世故的人都看得清楚这一点,没道理临生娘不懂。
“原本是如此,原本也不打算舍弃了崔氏这张好牌。”临生娘叹了口气,似乎也很遗憾没能好好留住崔氏这张牌。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郁离想探个究竟。
临生娘看了眼儿子和儿媳,神情顿时柔和下来,说话的语气却带着几分杀伐之气,“因为这崔六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买通了医师伤我儿媳,害死我孙女,我岂是毫无底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