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极提着吃食回来时,蛛女和闫若还在,郁离看着孟极带回来的小零嘴犹豫再三,还是招呼道:“卢娘子醒来还需时间,要不你们先吃点?”
蛛女对凡间的食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她是蜘蛛,喜欢吃的都是些飞虫之类的东西,凡人的食物看着精致,吃进嘴里却没滋味。
闫若迟疑了一下,伸手捏了一只精巧的点心,这点心她从未曾见过,光是看着便知道并非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吃到的。
“王夫人醒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做?”蛛女看了眼闫若,转头问郁离接下来的打算。
王岘虽并不是什么显贵,可到底出身五姓,想要将五姓家的公子送进大狱,谈何容易。
“那就要看他的了。”
郁离朝正在默默喝茶的老道士努了努嘴,后者一口茶含在嘴里,良久才咽了下去,嘿嘿笑道:“是是是,崔老头已经在查了,老道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眉目,约莫是跟得上明日对簿公堂。”
崔子业的能力老道士很相信,那老东西要是没两把刷子,也不会自己蹦跶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还一待这么多年。
“崔老头?敢问是?”蛛女心中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闫若曾跟她说过本朝五姓的厉害之处,即便从前天后和圣人暗中打压,却也没能彻底将士族铲平。
“刑部尚书,崔子业。”
老道士捋着胡子,说的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竟是崔公!”闫若眼睛睁地溜圆,她着实没想到郁离竟能找到崔公帮忙。
少顷,她又迟疑着看向老道士,她倒是忘了,这位看着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是谁?
似乎明白她的疑问,老道士呵呵地笑着,正想拿出他高人风范来介绍自己,却被郁离提前一步截胡,“他是名满两京的九灵真人。”
蛛女倒吸了一口凉气,闫若则有些茫然。
郁离弯着眉眼笑,心道这俩人在一起块还真是互补,一个知道凡间的事,一个知道修道的事儿。
“如此可还放心?”郁离拿了茶往嘴边送,看似询问,实际上完全没有担心的意思。
“自然。”
蛛女和闫若异口同声,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顾虑?
众人一直等到午后,王夫人才悠悠转醒,睁眼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去摸自己的小腹。
“他很好,安然无恙。”
郁离看着王夫人,脸上的笑格外温和。
“那看来奴家与这孩子真的有缘分,这么遭罪,他都不肯弃了奴家。”王夫人只觉得浑身都疼,睁开的眼睛也疼,似是眼角裂了般。
她抬手看了看,见自己的指甲断了一大半,大部分都折在了肉中,都说十指连心,当时竟完全没感觉到这上头的疼呢。
可即便是如此狼狈,她心中却还是轻松愉悦,不仅为自己情毒被解,还因为她的孩子没有舍弃她离开。
郁离只笑看着王夫人,她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她阿娘当年看她的样子,看着格外温暖。
“奴家现下还有些不济,今日怕是无法去作证。”王夫人感觉了自己的身子,起身下床都难,更别说去公廨作证指认王岘这些年的罪行了。
“无妨,原本定的也是明日。”
郁离想了想,将胡床前的香换了一种,“此香多少能帮你恢复的快些,但也仅仅只是皮外伤,内里的损伤须得时间来养。”
“多谢郁小娘子,奴家感激不尽。”
王夫人没法起身,但眼神里的感谢足以说明她的认真。
她甚至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是有朝一日郁小娘子对自己有所求,哪怕是豁出命去,她也一定不会拒绝。
郁离点头,转身走回矮桌前,“既然是明日,两位不妨明日再来,届时再一同往公廨。”
蛛女和闫若看了眼重新闭上眼的王夫人,心知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起身告辞。
待人走后,郁离问老道士崔子业什么时候到神都。
老道士掐指算了算,“明日巳时前一定能到。”
“巳时前。”郁离算了算,“那咱们就未时三刻去告。”
算好了时辰,第二日一早秦白月便先来带了王夫人去换洗,而后又找了人写状纸,再然后老道士带了蛛女和闫若过去,也写了状纸,两者一起告了王岘。
而孟极则连夜去寻了闫若和王夫人说的在长安的证据,玩儿了命的跑,才在未时三刻前到了神都。
公廨外,孟极呼哧带喘地问郁离,“你是不是一早就算好了时辰?”
“不然呢?”郁离理所当然。
当时她本想问问闫若可有证据,却又想到闫若并未开口,便是心中仍有顾虑,她应该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松口。
果然,直到入夜前闫若才捎来信儿,将她这些年私下收集的证据所藏之处告诉郁离。
“这个闫娘子,拖到最后才将证据所藏之处说出来,是不是料定咱们取不回来?”孟极呲了呲牙,这女郎看着柔弱,心思可一点不弱。
“是啊,届时无论王岘是否被下狱,她都不会被记恨。”
郁离嘴角一扬,“可惜她漏算了你,也算错了崔子业的能力。”
今日这公廨王岘进去便一定走不出来。
开堂之后,郁离便和孟极往南市白月茶肆歇着,期间秦白月家的伙计时不时将公廨里的消息传来,果真如郁离所说,在铁证之下,王岘被崔子业直接下了大牢。
王夫人和闫若则各自与他断绝关系,王岘私产也被分别归还给了那些受害的人家。
郁离问过王夫人的打算,她只抚着自己的小腹满脸柔和的说会在神都定居,就在归义坊置办一处宅子,够她和孩子居住便好。
闫若本意是想离开东都,蛛女却不大愿意,看两人的状态,郁离觉得她们应该还有事情瞒着她。
不过生意到此她就算完成了,就只等闫若百年之后拿回报酬就好。
但郁离着实没想到,这个原本数十年之后才可能取到的报酬,竟然在第二天夜里便看见了希望。
“你说什么?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