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喜欢你,又为何会同意王岘将你带进王氏?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郁离觉得这中间应当有些猫腻,王氏本族和那几个还算不错的旁支都因为当年王皇后的事有所收敛,不会有人愿意弄出什么动静给武后把柄。
尽管五姓在大唐仍是不可动摇的大族,但真要与皇族对着干,总不会讨到太多好处就是了。
闫若摇头苦笑,“当初奴家也不清楚,以为是王岘求来的结果,觉得他为了奴家颇为用心,后来才晓得,人家确实很用心,但却不是为了奴家。”
被王岘纳妾的第二年,闫家的生意突然出了一点意外,当时闫若的爷娘走投无路,这才求到了闫若这里。
尽管当初闫若自甘堕落要于人为妾,他们夫妻极不赞同,可真要事到临头,也许这个不算女婿的女婿会帮得上忙。
闫若自然不会拒绝爷娘的求助,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任性伤了爷娘的心,如今爷娘前来求助,她怎么可能往外推。
当天闫若就将事情告诉了王岘,王岘当即点头说一定会尽所有可能去帮闫家渡过难关。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闫家爷娘对王岘这个女婿态度好转,觉得女儿也许并没有托付错人。
随后王岘身边的人堂而皇之地帮着闫家打理了一些生意,连闫若的阿兄都对王岘掏心掏肺地信任起来。
“因为奴家的关系,闫家对王岘有了很大的改观,甚至连爷娘都觉得奴家当初的坚持是对的,只是到底与人为妾不是件光彩的事。”
闫若深吸一口气,“可就在所有人都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意外出现了,就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闫家在短短十日之内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奴家知道的时候闫家已经倾家荡产,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爷娘和阿兄如同过街老鼠般不敢出门一步,生怕被讨债的人追打。”
她那时慌乱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哭着求王岘帮一帮闫家。
王岘自然满口答应,连一点推诿的意思都没有。
“奴家本以为此事有了王氏的帮衬,即便不能让闫家起死回生,起码可以保全闫家老小,却不知正是奴家的无知害死了闫家上下。”
闫若说到这里眼泪已经如决堤之水,却强忍着继续往下说道:“王岘表面上对闫家施以援手,但私下里却低价将闫家原先的产业都收购,并叮嘱那些人一定不要手软,该如何就如何,所以半个月后,闫家全部人不堪其扰,偷偷逃出了城,结果在山道上不慎翻了车,全部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流,良久才放下手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那些日子奴家心如刀割,王岘便一直陪在奴家身边,嘘寒问暖,奴家甚至以为这世间最为温柔的郎君便是他了,再没有更好的。”
殊不知,世间除了那温柔的人,还有披着温柔外衣的蛇蝎。
而王岘是把后者做到极致的人,闫若觉得即便重来一次,她也未必就能识破,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郁离看着闫若,从她泪眼朦胧中感受到了她此刻对王岘的恨,和那一丝丝奇怪的情绪。
这一情绪似乎从一开始就有,闫若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般。
闫若被问得一愣,喃喃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好半晌,她才抬头确定地说道:“闫家遇难之后,奴家在宅子里撞见了王夫人,从那个时候起,奴家心里便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奴家,王岘并不是奴家看到的那样。”
闫若记得,那日她悲伤过度晕在了给家人供奉长明灯的大殿,以至于原本一个时辰的行程缩短了到了半个时辰。
她的提前归家不在王岘的计算之内,所以那日她和王夫人在院中撞了个正着。
奇怪的是王夫人却一改往日对她的不屑于冷淡,竟主动开口安慰了几句,而后更是意味深长地让她一定要节哀顺变,毕竟这日子还长着呢。
闫若当时就觉得王夫人的态度很奇怪,但仔细想想那话也没有错,便没有放在心上。
可后来闫若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王岘开始早出晚归,问起便说是在各处走动,希望可以入仕谋得职位。
闫若自然是支持的,毕竟只靠着一个姓氏也不能一直高枕无忧,何况王岘只是太原王氏的旁支,大族的利益到他们家这里连汤都没剩下几口,所有的风光都只是表面而已。
直到闫若在西市看见原本闫家的管事去见了王岘,且对王岘点头哈腰,她才开始真的起了疑心。
这世间很多事情都经不起细查,一旦开始查,便会发现越是深究,真相越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剑,走一步便刺伤来人一寸。
可闫若忍不住啊,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闫家的败落和全家的惨死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要将秘密挖出来,让爷娘和阿兄他们瞑目。
“所以你查到了真相?”孟极有心想催促一番,可看见闫若的状态,催促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闫若摇头,“奴家不过是深宅里的妇人,哪里那么容易就查得到真相。”
“那你是如何知道王岘就是害死你家人的人?”孟极再问。
“是王夫人,对吗?”
郁离看看闫若,又看看一直沉默着的蛛女,当她说出王夫人的时候,两人齐齐抬眼,似乎挺诧异郁离怎么会想得到是王夫人。
郁离随意一笑,“王夫人一直对你淡漠疏离,却在你家中出事后突然之间改变了态度,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确实,王夫人不仅知道奴家的事,还知道许多被王岘害死的女郎们的事。”
闫若曾问过王夫人,为什么明知道王岘是这样的人,还不对他死心?
而王夫人的回答闫若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她说她离不开王岘,感觉若是离开了王岘,她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