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的话没能让郁离多一分希望,反倒是曲氏来了精神,她一双眼睛亮了几分,看着老道士问道:“真人,是不是将这些东西清理了就好?”
窗子上的脏东西一直都有,曲氏每日都会仔细擦干净,但到第二日夜里还会落下一层,也不知道是什么。
曲氏那时疑惑过,却不曾将这东西跟安儿的恐惧联系到一起。
“你肯定清理过,有用吗?”老道士摇头,一句话问得曲氏眉头紧锁。
是啊,她清理过,安儿还是那么害怕。
“别废话,说重点。”郁离斜了老道士一眼,这是她的生意,怎么还弄糊弄帝后那一套来糊弄她的客人。
老道士尴尬地咳了一声,“也不是老道不说重点,重点是老道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东西,只是觉得那不像是普通脏东西,倒像是什么东西长时间逗留留下的。”
听了他这话,郁离脸色正了正,走到窗前用手把那些看起来就像是锅底灰一样的东西捏了点,她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颇为疑惑。
“这不是墨粉吗?”
她示意老道士也上手一试,老道士赶紧摆摆手,他今日穿的可是一件新衣裳,要是弄脏了他会心疼的。
尽管这衣裳是在长安的时候秦白月送的,可那也是花了钱的,谁的钱不是钱,都得心疼不是。
“老道看出来了。”他为了不上手,眼珠一转故作深沉的说道:“不过以老道知道的那些东西里,可没有会掉这些的。”
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窗子外吓唬小孩,若不是身手不错的凡人,那就是妖魔鬼怪。
可这些东西哪有这么掉色的?
墨粉,难不成是文房四宝之一的墨条成精?
老道士暗自摇头,那真就太荒唐了些。
郁离心里也没个底,她对凡间的妖魔鬼怪认知说不定还不如老道士,毕竟统共就那么些年,还基本都是个普通凡人。
好不容易后来成了半妖,也大多数见到的都是往冥府去的鬼,实际上见到的妖都没多少,着实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
曲氏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的希望一点点变小,但仍是不肯熄灭。
毕竟眼前的可不是什么骗子,而是名满两京的九灵真人。
只是曲氏到底因为上次被骗的事耿耿于怀,即便相信郁离确实是受丈夫所托来看看孩子,却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眼前的老道士就是那位九灵真人。
尤其是这位什么问题都没看出来。
老道士多敏锐的人,他可是靠着这份敏锐在帝后跟前站住了脚,并多年不曾出过什么大纰漏。
所以曲氏眼睛里的情绪才刚起,他就明白自己被人质疑了。
老道士直了直腰板,仙风道骨的姿态一下就出来了,“陈娘子不必担忧,虽未能一眼瞧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却还是有办法让孩子暂时不受影响。”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符递给曲氏,“将这张符给孩子贴身藏好,不说永绝后患,起码三日内不会受到骚扰。”
曲氏接过那符,在她看来,这符和之前那骗子给的也没什么区别,可安儿被折腾了这么久,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将符塞进孩子的衣襟里,这才对着老道士郑重说了谢谢。
老道士摆手,“言谢过早,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谢不迟。”
曲氏点头,略一迟疑问道:“这符......”
“受陈郎君所托上门,自然不能再收钱,陈娘子放心吧。”
郁离没给老道士开口的机会,虽然她觉得老道士看了这一家子的状况也不会好意思要钱,但防患于未然是她做鸟的准则。
嗯......起码是这时候的准则......
老道士刚张开的嘴默默的闭上了,心想,是,老道士个老实人,钱不钱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助人为乐!
曲氏这才松了口气,说实在话,家里已经没钱了。
看了看外间天色,曲氏这才想起来问一句,“已经宵禁,二位要不在家里对付一宿?”
他们来的时候鼓声落了一阵,曲氏以为他们是踩着鼓点进了的静仁坊,只是走到她家慢了些,断然想不到二人是鼓声落下之后才从归义坊出发。
郁离摇头拒绝道:“我们自有办法,陈娘子只管带着孩子休息,今夜他定然睡得安稳。”
曲氏将信将疑地点头,目送两人离开,这才将大门关上,抱着孩子回到寝室。
等将孩子放到床上之后才想起来,她还是没有从郁离口中问到丈夫的下落。
走在洛水畔,郁离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水面,良久才问道:“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连洛神找你下棋都寻不到。”
自打恢复了记忆,她没生意的时候就喜欢去洛神处转转,从洛神那里听到了不少稀奇事儿,有水里的,也有岸上的。
比仪凤年间何家的事儿更跌宕起伏。
老道士单手在腰上叉了会儿,琢磨着该说现下这事儿。
郁离已经再问了句,“朝局有变?”
老道士这次没犹豫,嗯了一声,“圣人身子每况愈下,如今军国大事皆有天后辖制,大臣甚至好些日子都见不到圣人的面儿。”
早年太宗在时那则流言在坊间越传越离谱,不知究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是真有其事。
老道士自觉自己比之红尘中人看得开些,但要说天后有篡位之心,说实话,他不大相信。
即便这些年天后的能力确实不俗,杀伐果断虽不及圣人,却也比许多朝中大臣来得出色。
可她到底是个女郎,自古哪有女子为天子的?
不过老道士又想到如今的太子殿下能力孱弱,即便他即位称帝,天后必然也是要临朝称制的。
走不走到前头似乎也不怎么重要。
“你在担心什么?你不过是一个供奉于朝中的修道之人,只要不自己作死,朝局再怎么变应当都影响不到你。”
郁离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到了那次显出真身时听到的传言,虽然她是无心,但那传言看着可不像是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