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不等宁小郎君入仕便成婚这事儿,宁家的动作就变得极快,不过半月便已经上门提亲下聘,三书六礼更是以催命般的速度完成了。
虞兰梦来找郁离的时候,她整个人沉浸在即将嫁人的喜悦中,三句不离宁小郎君的周到和细心。
这时候的她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根本不在意宁小娘子和宁小郎君之前那一点点不愉快。
郁离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心里却在琢磨,幻梦中的关键到底是什么?又在何处?
她不至于一直等到虞兰梦成婚到子嗣再成婚吧,那岂不是要在幻梦里等虞兰梦一辈子啊。
“对了阿离,我成婚那日你可一定要来,我要戴着他送我的簪子嫁给他。”
虞兰梦的话让郁离脑子一顿,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
“不可?为何?”虞兰梦不解,但看郁离的脸色,似乎这么说确实有些理由。
郁离稍微想了想,而后张口说道:“宁家和虞家的婚事可不是寻常人家那般简单办一办,就比如你的婚服,料子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可......”
她顿了顿又道:“不是我嫌弃宁小郎君送你的簪子,而是那簪子的质地确实不怎么好,若是你二人的定情之物倒也罢了,看的毕竟是心意,他亲手所做,心意十分足。
可你若在婚礼上戴了那簪子,若是被人问起,你该如何回答?告诉大家那是宁小郎君送你的定情之物?”
郁离没有说得太直白,但意思很明显,如果到时候真是那么说了,宁小郎君的脸面岂不是要被质疑。
虞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送虞家二娘子定情之物竟是这般质地的玉簪,说出来十成十要被笑话的。
虞兰梦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她只是想让众人感受到自己的喜悦,仅此而已。
“是我疏忽了,没顾及到宁郎的感受。”
虞兰梦一想到如果真戴了那簪子出现在婚礼上,宁郎颜面上定是不好看,他到底是郎君,在外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无妨,这不是还没开始,宁家小郎君志在入仕,将来宅内宅外二娘要懂的东西要更多呢。”郁离有意提醒一句。
事实上虞兰梦后来做得很好,她不仅将宁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将膝下子女抚养得个个出挑,从未有过差错。
即便是那几年虞兰梦的宁郎病重,她也一样支撑了下来。
这些怕是此时的虞兰梦所想不到的。
“嗯,我晓得了。”
虞兰梦认真想了想,而后才郑重点头。
虞家和宁家的婚事很快便在长安城传开了,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也有不少往日两个家旧交上门恭喜。
郁离直到虞兰梦成亲这一日,仍是没寻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甚至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给喝醉在了人家的婚宴上。
回到别院睡了大半晌,醒来外间明月高悬,让她怔愣了许久。
“二娘终于如愿了,可是那宁家......”
别院外有人轻声说话,郁离的耳朵如今灵敏得很,听得出这声音似乎是今日婚宴上出现过的虞家仆人。
她坐起身,想听听她们都说些什么。
“无论如何二娘如今也是宁家的新妇了,宁家之前私下里那态度,怕是也不会让二娘知道吧。”
一个略显年轻的娘子说着,还叹了口气。
郁离咝了一声,难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但宁家那小娘子和宁家阿郎私下说那话,他们不是明摆着想把咱家二娘当梯子给自家小郎君往上爬嘛。”
先说话的那个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甚至连声音都大了一些。
“你小点声,二娘已经嫁进宁家了。”这声音顿了顿,又道:“希望宁小郎君不是这么想,希望他对咱们二娘好些。”
声音到这里就没继续下去,显然两人已经离开了。
郁离走到窗前看了眼天色,已经过了子时,想来是虞兰梦派来这里私下照看她的人。
“果真没有一段感情是纯净无比的呀。”
郁离突然觉得坊间那些戏本子什么的,也不全都是胡扯,感情一波三折似乎才是正道。
那些看似一帆风顺的两情相悦,总会在私下或者后来的某一日给你来记不痛不痒的大耳刮子。
虞兰梦现在不知道宁家对她的态度,但很多年后,宁郎君将她逼得几乎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郁离仰头呼出一口浊气,“虞兰梦啊,虞兰梦,你这幻梦还真是一点不掺假。”
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存在,可虞兰梦却完全将此忽略,她只将那些幸福放大,然后沉浸其中不肯出来。
如果郁离没猜错,她应该在幻梦中不停的重复这些年她认为最幸福的几年。
成完亲后,便是那几年如胶似漆,郁离实在想不到这几年里能有什么东西让虞兰梦觉得能比自家夫君和孩子更重要呢?
头一次郁离觉得人生经历都得要有,不然都不知道究竟是个怎么滋味。
正沮丧不知从何下手,郁离突然想到了那支质地一般的玉簪。
“天啊,不会幻梦的关键一直在我眼前晃,我一直都忽略了吧。”
郁离一拍脑门,虞兰梦一直坚持到几个孩子都成年才有了不愿意活的念头,可见她不会在后头几年时间里放弃自己的生命。
那么她的症结只可能是在之前,也就是她和夫君两人的那些年里。
郁离脑子一瞬间清明,她怎么能忽略虞兰梦是因为宁郎君才有了这幻梦,她肯定是为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啊。
想到这里,郁离便想出门去找虞兰梦,只是脚还没踏出去一步,就想到今夜是人家夫妻二人的新婚之夜,她过去委实有些不好。
心里只能嘀咕一句算了,反正左右都是在她的幻梦里,早一日晚一日有什么关系。
但这一夜郁离肯定是睡不着了,有心想到屋顶上坐坐,又怕附近有人瞧见,这里毕竟不是七月居,只要小小手段就能掩人耳目。
于是破天荒的,郁离硬是在屋中坐到了开门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