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众多长辈纷纷指责这夫妻二人,左右他们夫妻一体,不管是谁做了这种事,对方都逃不了。
一时间原本被街坊认为孝顺之典范的万云舒夫妻,扭头成了刘氏众人指责的对象。
万云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真是被这样的指责给寒了心,有了天大的委屈无处诉说。
而刘大郎则默默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渐渐地,刘氏宗亲便开始觉得刘大郎这态度不顺眼,棺材里躺着的可是他的亲阿娘,他就这么一直沉默吗?
顿时刘氏宗亲愤怒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丈干脆起身拿着手杖朝刘大郎身上挥了一下,“瞧你这窝囊样,刘氏对你自幼溺爱,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这么多年你将刘家生意经营的一塌糊涂,连家里都不得安宁。”
刘大郎被这一手杖打得歪在地上,站在远处的郁离明显感觉到一阵阴气在灵堂中盘旋而起,那是刘氏的亡魂。
看来刘家老丈说得没错,刘氏确实很心疼这个儿子。
“我看就是一场闹剧,他们根本没办法确认到底谁是动手的人。”孟极觉得无聊了,如今已经七月下旬,这白日里的阳光晒得它难受。
“确实如此,不管是万云舒还是刘大郎,这两人都表现得挺真实。”
郁离这话不知是嘲讽还是真心,说完便率先跃下屋顶,回了七月居。
她不着急,今天这一闹,刘氏一定还会再来找她。
只是刘氏这生意她不知道做还是不做,刘氏根本没什么执念,如果签了契约,郁离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入夜后郁离没有等太久,刘氏便如一阵风一般冲进了七月居,这次她没有迟疑,更不担心自己身上的水汽弄脏了七月居。
刘氏口不能言,她只朝着郁离重重跪下,拼了命的磕头,若非如今已经是亡魂,怕是要把那额头都给磕出血来。
“你可识字?”郁离没有阻止她,只问了一句。
刘氏动作止住,想了想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你识字,只是不多?”
郁离示意刘氏别跪着了,到矮桌前坐下。
刘氏点头,小心地坐到矮桌前,她不知道郁离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将你的诉求写出来,这生意能不能做,我须得再看看。”郁离将茶放到刘氏手边。
刘氏再次点头,想了想用长了茧子的手指沾了水,缓慢地在矮桌上写了两个字:投胎。
等了片刻,刘氏又再次写下两个字:冤枉。
投胎郁离能理解,刘氏不知什么原因逗留人间,上次孟婆来了都没将她一起带走,定是有什么阻碍。
可冤枉是什么意思?
郁离将自己的不解表现在了脸上,刘氏没有迟疑,立刻又写了两个字:我儿。
这下郁离明白了。
她忍不住扶着额头想,这算是什么执念?这生意她做不做?
孟极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用爪子挠了郁离一下,“犹豫什么,反正也是为人解决麻烦,她说是执念就是执念呗。”
主要也没别的办法,刘氏看样子是打算缠上郁离了,这件事不解决,她大约会一直徘徊在七月居前后。
眼看着马上要到月底,郁离还得回去冥府,糟心的不就只剩下它一个了?
那怎么能行?
“也是。”郁离心里那点犹豫被孟极打散,她郑重地看着刘氏,“跟我做生意,这契约一旦完成,你就必须付出来世三年寿数为报酬,哪怕这生意是自己解决的,也是一样。”
上次胡七那生意她没能提取镜灵的记忆,结果被摆了一道,这次不仅要提前说清楚,待会儿刘氏的记忆也要看得清楚。
刘氏想都没想立刻点头。
她眼下只想自己能顺利轮回,也想让自己的儿子不被旁人指指点点,所以别说来世三年寿数了,就是十年,她也愿意。
郁离深吸一口气,手掌一翻,契约浮现于半空,“按上你的手印,我们的契约便算是结了。”
刘氏颤颤巍巍地看着契约,抬手按在了名字旁,又看着郁离将指尖血滴在上头,霎时一朵不知名的花缓缓在绽放。
与此同时,郁离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闪,身着罗裙的刘氏小心地护在一个孩童身后,嘴里不停念叨着小心、小心。
郁离只觉得这画面母爱满满,没有什么不对。
直到后面无数画面皆是如此,不管那孩童长到了多大,刘氏都跟在屁股后头如同呵护一朵娇弱的鲜花。
可那是个小郎君啊,怎能把他娇养得如同小娘子般,甚至比小娘子更不知世事险恶。
转眼那郎君到了成婚的年岁,成婚当晚竟然先跑到刘氏跟前问她是否可以同妻子一起住,还问刘氏明日一早该怎么办?
都已经是成婚的人了,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也难怪刘氏那老丈会那般气愤刘大郎,他不仅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甚至连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刘氏这个极度溺爱他的阿娘。
郁离头一次觉得母爱竟如此可怕。
然而没来得及感叹更多,刘氏的记忆突然就变了模样。
那是刘大郎成婚的第二年,刘氏的女儿也相继出嫁,已经成为刘氏儿媳的万云舒私下找上刘氏,说是刘大郎生意做得不如意,家中怕是难以维持。
刘氏一听儿子有困难,当即表示自己可以出去找些事情做,原本她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娘子,只是承蒙已故去的刘家家主怜悯,这才嫁进了刘家为媳妇。
如今她丈夫远走他乡,一去多年无音讯,只留了他们孤儿寡母守着刘家,她既不能让儿子受苦,也不能让刘家出半点事。
所以第二日不顾刘大郎反对,独自去了南市寻了生计。
刘大郎自幼被刘氏溺爱成长,对阿娘这样的决定有气,却什么话都劝不出来,尤其万云舒在旁安抚,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郁离嘴角一动,似笑非笑,原来刘氏在外那么辛苦不是她闲不住,而是万云舒的手笔,这女郎真是能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