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慈母同死

郁离就在天牢门前送别了董九郎,回去的路上仔细算了算,如今时间尚早,倒是可以挤一挤,再找一桩生意。

可她没有把握避开元姬等人,所以下一桩生意是好是坏,不好说。

穿过归义坊大街,郁离越靠近青士巷越能听到喧天的吵杂声,她忍不住胡思乱想,难不成是哪位客人托梦送来牌匾感谢她了?

那多不好意思,她收钱就行,牌匾什么的,多虚。

结果还没走到巷子口就被其余几条巷子出来看热闹的街坊给七嘴八舌的知道了真相,牌匾没有,棺材倒是有两副。

“这条街是不是有点邪乎?一天之内死了两个,还都是咱们这边有名的积善之家。”矮胖的妇人这话说完,连看那巷子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怀疑。

“德业巷从前被高人指点过,说是风水极好,断然不会邪乎,奴家倒是觉得会不会是那两家人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刘、何两家这些年行善积德,从未听人传出过闲言碎语,肯定不会出事。”

挑着担子的货郎忍不住插了句嘴,先看了看矮胖妇人,又看了眼身姿婀娜的女郎,“倒是某听闻前两日刘家阿娘当街与人争吵,昨日更是一夜未归,今日近午时还是巡街的洛阳县衙役发现了被水草缠绕在岸边的尸身,刘家这才知道刘氏出了事。”

货郎说得比方才那俩娘子更为详细,不仅郁离听得仔细,矮胖妇人和女郎也听得入神。

“那何家阿娘又是怎么回事?”郁离见货郎只顾着哀叹刘氏的死,忍不住追问了句。

货郎啊了一声,转头见又是个面容姣好的小娘子,便也顺势说了下去,“何氏听闻是病死,同样是两日前卧床,昨日发了热,一早人就不行了。”

“哟,这么说两人是前后脚走的?”矮胖妇人不由惋惜,她虽然和这两位关系都不怎么熟络,可到底住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还有着几分街坊邻里的情分。

“未必,刘氏说不定是昨晚就溺死了,何氏则是今日,她们不过是一道办了丧事罢了。”

郁离说完抬脚往前走,婀娜的女郎伸手拉住她,“哎,小娘子,前面到底是办丧的,多晦气,还是别去了。”

“可我家在青士巷。”郁离冲那女郎眨了眨眼,这女郎莫不是刚搬来的,怎的都不认识她。

女郎马上松了手,一脸惊恐地看着郁离,“你就是青士巷那家卖香烛纸钱的小娘子?”

“怎么了?”郁离被她这反应给弄得一愣。

“没事没事。”女郎赶紧摆摆手,转身就钻进了最近的巷子。

矮胖妇人神情也有些变化,干干的冲郁离一笑,同样转身回了家。

货郎重新挑起担子,苦笑一声,“小娘子别在意,世人对死总是避讳的。”

郁离哦了一声,冲货郎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青士巷。

“回来了?隔壁巷子今日可热闹了,你没多看会儿?”孟极用手在果子上点了又点,最终落在了桃花酥上,小心地捏起来,一口吞到了嘴巴里。

郁离坐到矮桌前,给自己弄了杯茶喝下润了润嗓子,“你怎么知道我没看过,我只是知道了大概经过,没什么兴趣罢了。”

刘家和何家名声在外,刘家儿媳万云舒和何家儿媳程蓉都是附近出了名的典范,只是一个是孝顺的典范,一个则恶名远播。

“不是死人了吗?”孟极将桃花酥嚼到一旁,搞的腮帮子鼓的几乎成了半透明,“既然死人了,且我觉得这人死得蹊跷,说不定咱们可以做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今年这一年郁离这生意做得太郁闷了,临近月底,怎么着也得挣个三年寿数才能安心下去吧。

孟极这么想,郁离其实也这么想,可她刚才查探过,后巷的棺材附近没有魂魄,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不好现身。

她的猜测不错,刘家和何家将棺材抬进家门后不久,郁离就烧了一张纸钱,纸钱燃烧而不落地,这生意还真是有做成的机会。

只是元姬等人......

“别担心,老道士说他有办法,左右今年最差也就这样了,过了今晚子时,明天你还是一条好汉。”

孟极笑得可高兴了,这许多年也碰不上一次生意不成的时候,郁离太谨慎,总是谋定而后动,若不是元姬等人老谋深算,也不会让郁离栽了两个跟头。

郁离横了孟极一眼,朝着它鼓起的腮帮子拍了一下,“吃你的吧。”

孟极把嘴抿得极严,宁愿撑着也不愿把到嘴的桃花酥吐出一点。

子时一到,孟极高高兴兴地把大门关了,七月居里只有一灯如豆,而附近感受到七月居气息的一切动物都小心地蜷缩成一团,似乎十分害怕。

郁离强忍着疼痛不肯呼喊出声,孟极更是神情严肃的蹲在她正对面,一人一兽都格外小心。

不同于七月居里的紧张状态,德业巷刘家宅子中刘氏怔愣的看着摆放在灵堂里的棺材,她这一辈子都为了这个家操劳,到头来竟是这么个下场吗?

溺水而死,她最怕的就是水了。

“阿娘你一路走好,我和云舒一定每年不忘给你老人家上香。”刘大郎哭的情真意切,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阿娘一辈子操劳都是为了他,连娶妻都替他选得最适合自己的,可他这些年都还没能尽孝,阿娘便走了。

“是啊阿娘,你一路走好,儿媳一定照顾好郎君,阿娘千万别惦记我们。”

万云舒的眼泪擦了又干,干了又擦,哭的竟是比刘大郎更加悲悲戚戚。

刘大郎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疼的揽住妻子的肩膀安抚了几句,他自成亲后忙着家中生意,一年至多回来几次,疏忽了阿娘和妻子。

如今阿娘意外溺水,他若是再不能和妻子孕育子嗣,那妻子独自一人在家中,岂不是太过孤单可怜。

只是此事不能急,起码也得等阿娘的丧事办完再从长计议。

里头哭的热闹,刘氏看的也想落泪,可惜她如今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