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定定的看着林光远的尸身,他身上有不少刀伤,眼角微微有些撕裂,他的手紧握成拳,却诡异地僵直在身前,几个官差都没能将他的手掰直。
他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极度恐惧的东西,而那拳头并不是想要攻击人,倒更像是保护自己。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郁离很不解,林光远这种曾在战场上杀戮过的人,在这太平的洛阳城内,有什么能将他吓成这样?
而这件事跟胡七和董九郎又有没有关系?
从林宅离开,郁离再次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她得回去找孟婆帮忙,赶紧找到胡七和董九郎。
自上次郁离被罚没全部寿数后,孟婆已经很多天不曾出现,她倒是不怕郁离把怨气往她身上撒,而是她忙得脱不开身到凡间闲逛。
所以当郁离找她的时候,孟婆非但没有推脱,反而兴高采烈冲到了她面前。
“什么事?”
郁离对于孟婆这有别于往常的反应没什么奇怪,一年十二个月里,她总能有十个月见到孟婆这种逃出牢笼般的兴奋。
有时候郁离真的很同情早年稀里糊涂成了孟婆徒弟那位,哀怨得都快成诗人笔下的女郎了。
“有人签了契约却逃走了,我需要找到他。”
郁离将契约书拿出来,孟婆只扫了一眼,指着门外一个方向道:“他在一个活人身边,气息很微弱,像是受了重创。”
“受伤?”郁离诧异,她方才还怀疑胡七弄死了林光远,孟婆却说胡七受了重创?
林光远说到底只是个凡人,胡七做了这许多年镜灵,没道理弄死一个林光远还能让自己受重伤。
“感受到的是这样。”
孟婆有些不耐烦,催促郁离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郁离点头,把契约书收起来,跟在孟婆身后越过重重屋檐朝一个方向而去。
孟极无语地看着离开的二人,心道它难道没存在感吗?怎么都没人同它说一声去哪里?
蹲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说不说的有啥关系,反正它也不想去。
早就走远的孟婆和郁离压根不知道孟极自己在门口蹲着纠结了半天,两人只顾着赶紧到地方,一个是为了看热闹,一个是为了解惑。
胡七和董九郎待着的地方是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从外面看和其他民宅并无不同,走近了才能发觉,这院子的院墙上洒了一层极细小的尖刺,如果有人试图翻越院墙,必定会被扎个对穿。
郁离站在屋顶上,俯身看了眼灯火明亮的房间,转头又看向孟婆。
“看我做什么,左右这是你的生意,你直接去问不就行了。”孟婆直接从院墙上一跃而下,她这次是赤脚上来的,但那脚在院墙上的尖刺中站过,却一点没被伤到。
郁离嗯了一声,飘身落到房门前,抬手将门直接推开。
屋中对坐着的两个都被吓了一跳,董九郎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见门外进来的是个女郎,脸上的惊恐才变为疑惑。
“小娘子......”
“郁小娘子来了。”
赶在董九郎之前,胡七先一步朝着郁离行礼,“昨夜走得急,还没来得及告知郁小娘子,请万勿责怪。”
郁离本来是过来兴师问罪的,被胡七这么一番抢白,倒显得她多虑了。
不过除了离开原来的地方,郁离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当即摆手道:“无妨,契约已成,你走不出洛阳城,我并不担心。”
顿了顿,郁离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胡七,他一点不意外她的话,似乎早就知道他出不了城。
“我来还有别的事找你,关于蒋校尉和林光远。”
这一次郁离的目光直视着胡七,没有半分退让,但余光更多关注的是董九郎的变化。
让郁离意外的是,董九郎很惊讶,胡七则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怎么?不打算说说吗?”郁离神色微微冷了下来,从两人方才的表情不难看出,董九郎对蒋校尉和林光远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或者说他所知与眼下发生的不一样。
而胡七显然知道蒋校尉和林光远发生了什么。
孟婆自进门就倚在另一侧的窗台上,她喜欢看长安和洛阳城内的夜景,尽管这两座城从某种意义上看起来并无多大差别,但她就是喜欢看。
“不说也没关系,你既然是亡魂,那就随我回冥府受审,冥府里的鬼差可不会和她一样温和。”
孟婆白嫩的手指朝着郁离点了点,那张美丽的脸上是看透生死之后的漠然。
这样的表情胡七和董九郎谁都没有见过,或者说着这世间不会有活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哪怕是个看破红尘的高人。
胡七愣了片刻之后才猛然惊醒,方才孟婆说的是冥府,随她回冥府。
“你......你是谁?”
胡七下意识挡在董九郎跟前,戒备地看着孟婆。
“冥府,孟婆。”
孟婆扬眉一笑,那笑颠倒众生,可嘴里吐出的四个字却让胡七和董九郎都浑身一颤。
冥府,那不是传说中人死后去往的地方,还有孟婆,不是奈何桥头给人迷魂汤的鬼差吗?
两人谁都没把这些个传说说出来,否则孟婆极有可能当场将两人直接拖进冥府扔进忘川,她是神,可不是什么鬼差喽啰!
郁离在心里嘀咕,论吓唬人,还是冥府的更在行呢。
“我......”
胡七看了眼董九郎,眼睛都没来得及转开,就见董九郎突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孟婆冲着胡七露出一个不用谢我的表情,胡七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嘴把骂人的话吐出来。
平复了一下情绪,胡七看了看一旁等着答案的郁离,再看向同样饶有兴趣的孟婆,终于点了点头。
“还以为能瞒得住两三天,没想到竟然连一天都没过,它说得对,不能小看了你。”
胡七苦笑一声,缓步走到董九郎跟前,将他从地上扶到了一旁的床榻上,眼神中有无奈和不舍。